洞中虽一条路,却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姐妹二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走了不知几时,才隐隐见着前面有几丝光亮。
加快了步伐,走进了一看,才知这是出口。
这一出去,洛青絮只觉寒毛都竖了起来,一旁的洛红英更是打了个冷颤。
生怕她受了凉,洛青絮连忙将斗篷解了给她披上。
若说这里面是寒冷的话,那洞中可谓是炎热了。
这一方天地实在太过冰冷,前方的深潭已被冻得结实,数百人在上面蹦跳,只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四处看了看,除了这潭,什么也没有。洛红英咂咂嘴,她还当是什么有趣的,结果好没意思。
扯了扯洛青絮,洛红英失望不已:“走吧。”
洛青絮点点头,刚回头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缥缈,若有似无。洛青絮却实实在在的听见了,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可这里面的确没人。
“怎么了?”洛红英歪了歪头,不知道洛青絮为何又转过身来。
“你没听见?”
“姐姐听见什么了?”洛青絮凝神去听,除了洞穴里传来的风声,再没其他的。
洛青絮皱了皱眉,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正欲摇摇头,忽然又听到了那声音。这次虽然真切了些,但除了让洛青絮肯定自己没产生幻觉之外,还是没听清。只确定那是两个字,似乎是谁的名字。
是谁在唤着谁?
洛青絮上前一步,扬声道:“阁下是何人,可否出来一见?”
那声音猛地顿住了,再传来,却是清晰:“你是何人。”
声音苍老,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从不知名的远方,缓缓而来,虽有疲惫,气势却足。只听声音,洛青絮也不由为之一颤:
“晚辈乃欧阳策恒之妻,洛青絮,无意叨扰前辈,还请见谅。”
“欧阳策恒?”那声音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着此乃何人,半晌,猛然想起,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喜意:“那小子成亲了?不对,他才多大便成亲。还没成年成什么亲成年没成年吗?距上次多少年了丫头,我问你,恒小子成年多久了?”
洛青絮听他语气自然,不似作伪,又唤欧阳策恒作小子。虽猜不出他身份何几,却也知定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因此便恭敬道:“已有五千余年。”
“五千也就是七千年未见到了那顾小子呢,死了活着?”
顾?
洛青絮一愣,细细思量了一番,猛然想起妖帝名唤欧阳信顾,这前辈说的竟是妖帝不成。心下诧异,面上却不作声色:
“帝父尚在。”
“嗯你是神?”
“晚辈是鬼。”
“鬼?怎么会是鬼呢?”那声音自言自语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十分苦恼,“你过来,叫我瞧瞧。”
“前辈在何处?”
“你往前走。”
往前?前面不就是那深潭?
洛青絮上前两步,见潭底似乎透着光。
方才还漆黑一片,现在竟有了光。
心中虽有疑惑,可那声音不足的催促,也只好暂时压下,缓步上前。
将到潭边之时,忽然被拉了一把,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满是担忧的眼。
左右去看,自己却在洞口,明明方才往前走了不少距离,现在却还在洞口。那深潭仍旧黑沉沉,毫无生气,半点也不似发过光的样子。
“阿絮?”欧阳策恒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并不敢太大声。
洛青絮回过神来,笑道:“我没事,刚刚怎么了?”
“刚刚你忽然就站着不动了,双眼无神,只看着那深潭。我还以为你魂魄被慑走了。”洛红英急道,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方才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想要赶紧拉着洛青絮离开,却发现她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了与地面相连一般,浑身冰冷僵硬,拽也拽不动。还是欧阳策恒及时赶到,一把将人扯过,洛青絮才醒过来。
“出什么事了?”待洛红英说完,欧阳策恒才搂着洛青絮往回走。
“我听见一位老前辈的声音,他认识你,还认识帝父寒潭下面关着的是谁?”
“不是什么好东西。”欧阳策恒道,“没什么老前辈,他本是条蛇,不知从哪学来的外门邪道,甚会迷惑人心。你方才是着了他的道。他擅长制造幻境,令人卸去防心,深陷其中。一旦陷入,便会被他吞噬魂魄。他说的话,不可当真。”
洛青絮点点头,歉意道:“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欧阳策恒揉了揉她的脑袋:“乐意之至。”
谈话间,已出了山洞,此刻已是弯月高悬,洞外柏歌柏芜早已候着,手中都拿着斗篷,见她们出来,连忙给她们披上。
洛青絮这才发现一路上洛红英竟一语不发,不觉有些奇怪,这不像她的性子。心中一顿,难不成她也入了幻境?心下不由得一紧,连忙过去扶着了她的手:“英儿,怎么了?”
洛红英抬起头,眼中泪光一闪而过,看了一眼洛青絮身后,红着眼道:“被吓着了,姐姐方才那模样,吓着我了。”
洛青絮拢了拢她身上的斗篷,笑道:“是姐姐不好,下次不会了。”
洛红英耸了耸鼻子,抱住洛青絮的手臂:“回去嘛,今晚我想和姐姐睡。”
洛青絮看向欧阳策恒,见他含笑点头,便也笑了:“好。”
当晚,慕钧又入了洛青絮的梦中。
他仍然坐在那,静静地弹着琴,仿佛他生来只为做这一件事,永远不会觉着累或是疲乏。
以往洛青絮还会坐在他对面,含笑听着,直到一曲毕。
可这次,她却没那么好的心情,径直走向崖边,坐了下来,双腿悬在半空中。
“出什么事了?”洛青絮的反常,让慕钧有些担忧,只注意她的情绪,却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弹。
琴灵不会弹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他此刻也没空闲去想这些,洛青絮连他出了这种错都毫无察觉,是真的有问题了。
走上前去坐到她身边,洛青絮双手撑着崖边,双腿无意识地晃悠着。一双眼呆呆地往下望去,慕钧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洛青絮这才听见似的:“今天入了一个禁地模样的地方,遇见一个人。阿恒却告诉我,那是个危险人物,叫我要小心。”
“你不相信他?”
洛青絮耸耸肩:“他没理由骗我。”
“那你在烦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们有事在瞒着我,阿恒也是,英儿也是……英儿以前从不会瞒着我的,她答应过,无论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洛青絮有些泄气,又有几分不开心。当时在山洞外,虽然洛红英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双手,别去绞扯衣摆,可眼中的慌乱不安却出卖了她。
她再撒谎,她在骗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洛青絮半是难过半是恼怒。却也知,既然她下定了心要瞒着,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也就不问。可这心中,总归有些不好受。
“你把她保护得太好,却忘了,她与你差不多大。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事秘密。英儿也不例外,会瞒着你,是因为她学会了成长,你应当高兴才是。”
“可是……”洛青絮低下了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慕钧说的的确有理,可她就是不高兴。
“你总不希望,千年万年之后,英儿还是个孩子一样,连最起码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吧?”
“不是。”洛青絮小声反驳道,“我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慕钧一笑,知道她需要时间去将一团乱麻的脑子理清楚,也就没在开口。抬头望向远方,似乎能从云层一般的白雾中看见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会儿,像是想通了一般,洛青絮站了起来,往回走去。
慕钧忙问道:“你要醒了?此刻还是深夜。”
“所以呢?”洛青絮不解反问。
“若我是你,此刻便不会醒来,即便醒了,也要装睡。”慕钧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土,笑得温柔。
洛青絮回头看着他,在她的印象中,这人似乎总这么温柔。这样的温柔与欧阳策恒不同,欧阳策恒总给人一种压迫感,虽然不强,却隐隐存在着。或许在自己面前,他有刻意收敛掩藏,可有就是有,察觉得出来。
而慕钧不同,不论何时,在他旁边,都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舒服得似乎要沉溺其中,不愿离开。
想了想,洛青絮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在笑?”
慕钧一愣,笑道:“不然要我哭吗?”
“如果可以的话。”洛青絮顿了顿,“还真想看看你哭的模样。”
说完,便睁开了眼。
熟悉的房间,身旁却空无一人。
洛红英不知去哪了。
洛青絮皱了皱眉,起身,却见她的衣裳鞋子都还在。也就是说,她没出去。
那么……洛青絮看向了一旁的衣柜。
缓步走到柜旁,果然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动静。
似乎有谁在抽泣。
能有谁呢。
衣柜是洛红英最爱躲的地方,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洛青絮想起了慕钧的话。
应该……让英儿长大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