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有十来个房间,每一间的门口,都立着两名婢女,有几间屋子关着门,有几间屋子内,却摆放着商品。
见他们上来,靠楼梯口的一婢女走上前,接过他们的帖子细细看过之后,领着他们进了一房间。
房内装饰简单,并不十分华丽,叫人看着却分外的舒服。
案上的香炉中燃着香,香味清馨,不觉甜腻,正合洛青絮的脾气。
刚坐下没说几句,忽有一人在门口张望。那人看清欧阳策恒的相貌之后,连忙走了进来:“真是你们啊?不是你们两个怎么”
“予倾!”欧阳策恒迎了上去,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洛青絮。阿絮,这是我一好友。”
“洛青絮?”
乔予顷看向欧阳策恒,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满是讶异与疑惑。
“是,一月前成的亲,没能联系到你,可别怪我。”欧阳策恒倒了杯酒,双手奉上,“这杯酒,算是在下赔罪了。”
乔予顷看了一眼洛青絮,一把勒住欧阳策恒的脖子,故作凶狠:“一杯酒就想打发我,你小子把我当什么了,走,跟我出去说!”一边说着,一边硬把欧阳策恒的给扯了出去。
洛青絮低头想了会儿,忙吩咐道:“你跟去伺候。”
施南道诺,转身便跟了出去,待他走后,洛青絮又让柏歌去门口候着,待那扇门缓缓关上,又不放心的设下了结界,这才开口:
“说吧。”
话音未落,屋内凭空多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出现得突然,站在洛青絮的面前,以黑纱遮面,叫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那炼药的再装傻,主子刚走,他便醒了过来,将火燃大,看着那地被烧成灰烬之后,才离开。”
洛青絮缓步走到窗前,那窗只开了个小缝,从缝中,可以看见楼下各房间内的情况。似乎只有顶楼,才腾出屋子供人休息,余下几楼里,摆着的都是各色各样的东西。
一楼大堂的正中央,有人正高声说书,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趁他不注意,我抢了这个出来。”溪茶说着,伸出右手,手心躺着一页烧了大半的纸。
拿起来一看,泛黄的纸页上印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是什么图腾。纸的边缘,被烧过的的地方,还有半个“鬼”字。
鬼?
什么意思。
是指幕后的人名字中有个鬼字,还是他是一只鬼?
这事与鬼族有关?
与自家有关,洛青絮自然不能像之前答应欧阳策恒那样袖手旁观。只是现在竟没有半点证据,凭着烧过的纸,也说明不了什么。
等等,这纸,好像是云塞洲所制的旧霜纸,虽然六洲皆有人用。可旧霜纸价格昂贵,只一张,便抵普通人家一月的用度,非常人所能用。又由于旧霜纸每年的制造出来的数量较少,寻常有钱人家,几乎也没地去买。
也就是说,那人竟非官即侯。
这行为,是他私人去做,还是得到了帝王的指令?
取六洲百姓的心脏炼药试验品?
药师说过,那些怪物是试验品。
那么这试验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若是成功,制出这些没多大作用的怪物有何用处。
若是失败,那他们想要达到的效果,又是怎样的。
那个图腾,她从来没见过,又有什么含义。
难道是无衣门?
不对,无衣门的图腾不是这样子。
还是说,六洲某处,又无声无息地滋生了一个门派,那门派藏在暗处,似乎在蓄力等待时机。
不经意地抬头,洛青絮双眉蹙得更紧了些:“受伤了?”
溪茶一愣,继而老实地点了点头:“不小心被火燎了一下,已经上过药了。”
洛青絮犹不放心:“我看看伤口。”
溪茶一愣,摇了摇头。
“听话。”
“不行。”说着竟往后退了几步。
洛青絮冷了脸,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溪茶怕她真的恼了,只好开口:“伤在背上。”
“那又如何,以前你伤着背,也是我给上的药。”
“可欧阳策恒随时会回来。”
洛青絮一愣,半晌,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烧了多少?”
“整个背。”
闻言,洛青絮却是真的怒了,站起身来喝道:
“说了多少次,以你的安全为紧要,这些东西,拿不到便别拿!命比什么都重要!”
“阿絮,怎么了?”
欧阳策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溪茶连忙隐去了身形,敛住了气息。
洛青絮将窗户打开,说书人的声音立刻响得满屋都是。
搬了个凳子在窗边坐着,欧阳策恒敲了敲门,她也不理,只是撑着下巴,一副沉溺其中的模样。
门被敲响了三次,门外人终究忍耐不住,推门便入。见洛青絮好好地坐在那,不由得松了口气。上前去搂住那人,笑道:
“看什么呢。”
洛青絮猛然回过神来似的,被吓了一跳,见是欧阳策恒,不由笑道:“楼下那人书说的好。”
“说的什么?”
洛青絮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认真地听着。
那说书人说的,是数千万年前,登时六洲大地被神族统领,六洲也不叫六洲,叫混沌王朝。
当年,神魔二族大战,那场战争,六族皆参与其中,战火蔓延了数十万年,后以神为首的一方得胜。神族,自然而然的坐上了王者之位。
刚开始还好,在神族的带领下,各族渐渐走向繁荣昌盛,可到了后来,王者一代比一代暴虐。除本族外皆是异类,不得尊严。外族人所过的日子,越来越惨淡,常是一人负担着十人的劳役,而为神一族,却越发好逸恶劳。
久而久之,六洲不堪压力,妖鬼二洲率先奋起反抗,紧接着,另三族也纷纷响应。
这一场战,足打得天地变色血流成河,使得厚土掩白骨,马蹄践残尸。到最后,神溃败,经过数十年的商讨,终归是六洲平等,化地而治,便成了如今的六洲。
故事耳熟能详,毕竟天地初开以来,如此响彻万古的,便也只有这两场战争。尤其欧阳策恒于洛青絮,两人自小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个中种种细节,种种转折。
难得的是,这说书人口若悬河,讲得绘声绘色,似乎将人带进了那战场上。
因此,屋内主仆四人,竟然都听得入了迷。
忽闻三声梆子响,那说书人自下了台。另有一美艳女子,身姿摇曳,缓步而上,一颦一笑之间,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那女子一上台,原本嘈杂的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见状,女子甚至满意,笑道:“今儿个,除了顶楼那几样之外,还有几件存了争议。如今便一一置在案上,价高者得。”
说着,便有两名女子抬着一半人多高的铁案,放在了台子中央。
首先奉上来的,是一对翡翠瓶子,那颜色实在漂亮,吸气声此起彼伏。
欧阳策恒与洛青絮志不在此,便吃着点心闲聊几句。
东西一件件奉上,又慢慢被人争夺。眼见着除了顶楼几样之外,所剩无几,洛青絮双眼却猛地发亮,甚至微微探出了身子。
欧阳策恒往下一看,只见一把琴静静躺在案上,大圣遗音。
点了点头,施南会意,取过一旁的琉璃灯笼,往窗口处举了举。
折花楼争价,不同他处,向来没有什么大喊大闹。每件东西,都以万两为底,每次竞价为一千。像欧阳策恒这等坐在屋中的,便举琉璃灯笼示意,在院子里坐着的,便举手中帖子。
悄无声息地竞价,反而更增添了紧张感。
刚开始,还有不少人跟着竞价。可价格过十万了之后,便只余三家。
毕竟这琴固然珍贵,却远不值十万黄金。
非白银也,而是黄灿灿的真金。
除欧阳策恒之外,便是乔予顷与另一名也坐在屋内的男子。
巧的是,三间屋子,正巧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你争我夺,毫不放松。
没多会儿,竟已过五十。乔予顷那间屋子的琉璃灯笼仍然一下又一下的举着,他本人却一脚踹开了房门,气势汹汹地冲到欧阳策恒面前:“你什么意思!”
乔予顷是个琴痴,欧阳策恒心中清楚;他找这把大圣遗音找了数万年,欧阳策恒也十分明白。却仍是歉意的笑了笑:“若是以往,在下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可现在情况不同,少不得,要做一次小人了。”
乔予顷看见他身旁的洛青絮,心下了然,却是更气愤了些:“就这么重色轻友?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攥我手上。”
“除此之外,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同意。”
“你!”乔予顷恨了半晌,最后愤愤地“哼”了一声,转头去了。
那屋子里的灯笼,也再没举起过。
此时已到了五十七,为了不耽误后面的藏品,台上那女子宣布,竞价提为一万。
眼见着价格蹭蹭蹭上了八十,院中一片哗然,洛青絮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拽了拽欧阳策恒的衣角,轻声道:“算了罢,我也不是特别喜欢。”
欧阳策恒盯着洛青絮的双眼看了半晌,直看得洛青絮不好意思起来,悄悄移开目光,不由得一笑:
“我喜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