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大王在哪?”
“方才有人杀了试验品冲上山来,大王他们全迎敌去了。”药师苦着脸,眼泪鼻涕糊地到处都是,双腿间一阵温热,那骚味让欧阳策恒皱了眉头。
他这一皱眉,更是吓得药师胆战心惊,连忙求着饶。
这模样让欧阳策恒厌恶不已,回头见洛青絮扶着药柜,极为不适,便一掌拍晕了药师,上前扶住洛青絮。
洛青絮一张小脸煞白,抬头看向欧阳策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却始终不愿看向药炉。
欧阳策恒将人拦腰抱起,便往外走。刚走出门,洛青絮便唤停。
欧阳策恒依言停下,见洛青絮手心向上,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火焰跳到屋脊上,缓缓向四周蔓延。待他们走出山庄,蓝焰直冲天际,黑色的烟雾直直向上,融于乌云之中。
知道洛青絮难受得紧,欧阳策恒加快了速度。若不是怀中人此时浑身无力,软软地靠着自己,欧阳策恒几乎要化作原形,好驮着她疾驰而下。
洛青絮半张着眼,欧阳策恒尽管速度极快,却是平稳,因此也不觉更加难受。及至山脚,见原本生机勃勃的村子死寂一片,尸体躺了一地。
大树下休息的老人家,嬉戏玩闹的孩童,干着农活洗着衣裳的男人女人们,此刻或仰或卧,尸首竟已腐烂,有的,还现出了森森白骨。
垂下眼,洛青絮不想再看。
成年后外出的历练,虽也惊险过,也流血过,可今日所见,却是头一遭,她,承受不住。
柏歌找到的,是个位处偏僻的小客店。
说是她找到的,也是不对,她只是跟在车夫后面而已,真正瞅准位置找到这家,连当地人都不一定知晓的客店的,是这个名叫施南的车夫。
被一个车夫比下去了的柏歌心有不甘,一进屋,便着手打扫,其速度之快,清扫之干净,让施南暗自咂舌。
若叫他打扫,莫说达不到这般的一尘不染,自己打扫半间屋子的时间,便足够柏歌打扫完两间屋子。
施南那略显崇敬的目光让柏歌分外受用,打扫完屋子也不闲着,借了厨房,没多大功夫便做出不少甜汤点心。将它们摆上桌后,又催动灵力,使得鬼火环绕,不让吃食便凉。
之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边聊边等自家主子。
柏歌甚至想象到自家主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时,见到满满一座的吃食,面上那喜悦之情。
奈何想象与现实的差距太大,所以当欧阳策恒抱着虚弱的洛青絮进来时,柏歌着实被吓了一跳。
正想问问怎么了,欧阳策恒却不由分说的将人赶了出去。
洛青絮实在需要休息。
饶是他将一切声音阻绝在外,洛青絮依旧没能睡好。
她做了个噩梦,梦中,她溺于河中,缓缓下沉。浑身被下了咒术一般,无法动弹,只双眼还睁着。
河水是红的,水中漂浮的骷髅,却是白的。白得渗人。
肺里的空气被渐渐抽离,窒息的恐惧感让洛青絮拼了命地挣扎逃离。逃离这莫名的咒术,逃离这红得鲜艳的河流。
好容易破了咒术,四肢得以自由,正要向上,忽的冒出数双手,死死地抱住她,将她往河流底处拖去。
不由自主地想叫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一张嘴,血水灌入,灼伤了喉咙。
闭着眼不顾一切的去挣,疯了一般打开一只只白森森的手,好容易冒出了水面,洛青絮急忙向岸边游去。
上了岸,惊恐地发现这是一个巨鼎的边缘。鼎内爬满了尸首,它们浑身腐烂,胸腹被利刃剖开,正缓缓想上爬。而鼎的正中央,小山似的堆满跳动的心脏。
发愣的一瞬间,已有尸首爬了上来,抓住她的脚踝。洛青絮拿剑,正要将它斩开,却在看清它半腐烂面庞的那一刹那,呆在原地。双唇泛白,似乎想吐出一个音节,浑身发颤,连剑也拿不稳。
最终,被尸首拖了下去,摔得她头晕眼花,还未来得及起身,便有一把小刀插入她的胸口,自己往下划去……
猛地睁开眼,洛青絮急急喘着气,好半晌,双眼才逐渐聚了神,只觉自己浑身被汗湿透。想要抬手抹去面上的汗,才发觉右手被谁紧紧握住,侧首去看,欧阳策恒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浅浅一笑,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梦到药炉里那些人,现在醒了,没事了。”
“醒了就好。”欧阳策恒抬手拭去她额上的汗,“我之前让施南去那边看了看,刚刚他回来,说你那团火,威力甚大,整座山与两个村子,皆成了灰烬。便是村子里的小溪,也滴水不留。”
“我睡了几天?”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便将一座山给烧了个干净?
尽管鬼火不同于凡火,威力大了些,可当时她浑身脱力,燃出的火,并无多少鬼力,也只比普通的火略强一些。
十天半个月倒还可能,三个月之内,便将一整座山烧为薄薄的一层灰烬,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那座山的问题果然很大,那些人以心炼药又是为了什么,创造出的怪物,功夫也不是很强,造出来又有什么用?
那群不过是宵小之辈,又怎么能写出这样一张药方。若说写方子的人善文不善武,可既然能写出这样的方子,医术定不低,为何又费力去找别的药师前来炼药,简直多此一举,他们背后一定有什么人,但会是……
“别想了。”欧阳策恒揉了揉她的头发,“咱们是出来玩的,别想这些。消息已经传了回去,帝父自会派人来查。”
洛青絮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嗯……你干嘛?”见欧阳策恒起身,洛青絮连忙拽住他的手。
“我去给你端过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去吃。”
“端过来也一样。”
“不一样!”
“你上次不也在床上吃的么?”
闻言,洛青絮脸一红,却仍旧不肯退步:“那是意外,下不为例的……床是用来睡觉的,你用来吃东西,难不成去饭桌上睡觉?”
欧阳策恒低低一笑:“也不是不可以……阿絮想的话。”
“不想!”洛青絮连忙摇头,“总之……总之我能下地!”
“好好好。”见他执意,欧阳策恒也不坚持。弯腰一抱,便两人抱到了饭桌前。
被放在凳子上的洛青絮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换了,脸色一变,急忙上下摸索,似乎在找着什么。
欧阳策恒连忙叫她别急,指了指墙边的矮桌:“东西都在那呢。”
洛青絮连忙扑了过去,拿起那柄别致的短刀,反复看过没有半点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抬头撞见欧阳策恒的目光,不由得一笑:“这是哥哥送的,一共两把,我和英儿一人一把。”
欧阳策恒心中了然,洛青絮的哥哥,洛淮苍,与他也是认识的。却是在一万七千年前,被无衣门所杀。
洛青絮低着头,轻轻抚着刀鞘上的花纹:“这是给我和英儿的寿礼,那天哥哥还告诉了我们这刀的特别之处。第二天,他便奉帝父的命离开,临走时,还像以前一样,答应了会带有趣的东西回来……”
没成想,此去竟是永别。
腰被轻轻揽住,耳旁传来一声叹息:
“阿絮,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死了。”
洛青絮一惊,回头看向欧阳策恒,眼中多了几分紧张:
“怎么了?之前受伤了?”
欧阳策恒握着洛青絮的手,覆在自己胸口:“看你难过,我快心疼死了。”
“哧!”洛青絮笑出声,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揉了揉:“好了好了,不疼了。”
第二日,洛青絮还是没能逃离正午才起的命运。看着欧阳策恒那张笑脸,洛青絮实在是想一巴掌给他糊上去。
吃过午饭,两人自然要出去逛逛。
今日的东陌城,竟比昨日更热闹了些。繁华的大街大路已经堵了个水泄不通,叫人寸步难行。
东陌城最主要的特色,便是交通便利,每年都有不少来往商人到此做买卖。真正的风景胜地,却是屈指可数。
若是以前,倒还可以看看商品,或有中意的,买上一二。可现在这情景,与其在外面与人相挤,倒不如在屋子里呆着,落得自在清静。
起码洛青絮便是这么想的。
因此在头一日出去挤得大汗淋漓之后,便说什么也不愿去“四处逛逛”。
这条街地处偏僻,也少有人来,因此反倒安静。小两口便整日里窝在屋里腻歪,闹着笑着,时间过得也快。
九月初九那天,天气正好,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到了楼前,一时人山人海。
给守门的递上一张帖子,那人即刻领着他们进去。不似旁人一般入了院中,而是走了右边一条小廊。
小廊尽头,便是向上的楼梯,一直走到顶楼。带路的人才微微一施礼,做了个请,才下楼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