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清来人面目后,原本依在床畔身子一僵,旋即朝着来人所在方向跪下,脑袋低垂,身子微微轻颤,她小声换一句,二小姐。
来人见她如此模样,嘴角斜扬,眸中尽是轻蔑意味,声音既尖又细,她道:“二小姐,呵~疏影可享受不起这个称呼,姐姐。”
姐姐二字被疏影咬得极重,她听后面色在一刹那甚是苍白,幸得她头颅是低垂的,这才未惹来疏影口中嘲笑。
她依旧跪在原处,声音轻柔,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二小姐言重,姐姐二字奴婢实在承受不起,浮影只不过是一卑贱婢女,理当这般称呼您一声二小姐。”
疏影站在小木屋门前,一双乌黑大眼睛并未落在正下跪着的浮影身上,而是瞧着她那双洁净无暇柔荑,问一侧侍女她这次的寇丹所选配色是否不适合她?
一旁侍女摇头,向疏影解说着自己的见解。
主仆二人就这般攀谈良久,屋外太阳早已走进正午时刻,屋外那皑皑白雪在暖阳照耀下,开始融化变成水汽上升至苍穹。
老一辈的人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她以前还不知,倒是莺儿很是在意这句话,一到化雪天气,莺儿那丫头总把她浑身捂得严实,生怕她着凉。
可如今她可是切实体会到此句话着实属实,她可巧地跪在了小木屋正中间,今日难得好天气,虽无暖风,可是她却如置寒冰,单薄破旧棉袄此时全无任何保暖效果。
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娇小身子若不是仍跪在疏影面前,定是要蜷缩成一团的。
可是她却全部在意,瑟瑟发抖身子趁着疏影与侍女交谈期间,迅速扭头瞧向床上那名陌生男子。
她如今已是一个卑贱丫头,受着冻没什么,可是,他不行。
他深受重伤,昨夜虽用母亲留下药膏治愈,可身子还是很虚弱,受不得一丝凉气。
眸,落在他平静睡颜上。他在这般寒冷天气依旧紧闭眸眼不见苏醒模样,也幸得他衣着本就厚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长长舒一口气,回眸间,耳畔是疏影身边侍女声音:“小姐,这么冷得天气,大小姐还在原处跪着呢,这万一受了风寒,咱们可就不好向夫人交代了。”
话语虽是关心,可是语气中那丝嘲笑却怎也掩饰不住。
浮影低垂眸眼中,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仿佛那侍女口中所述的大小姐并不是她一般。
是啊,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种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疏影听见身侧侍女提醒,斜一眼依旧向她下跪着的浮影,眸内嘲笑不减分毫,语声中却透露出犯错误的感觉,她那樱桃薄唇微张,纤细素手轻捂唇,道:“呀~说着说着竟忘记了姐姐你,姐姐不会怪罪疏影不懂事吧?”
她颤抖着身子,摇摇头。
疏影瞧着她如此模样,嘴角斜扬,做一副思考状,道:“不过,刚才疏影好像记得姐姐你说,你只是一个卑贱丫头,承受不起这般称呼?是吗?还是疏影记错了?”
她依旧摇头不答一语。
疏影莲步浅挪一步步走进小木屋,逐渐接近小木屋。
刚进小木屋没几步,疏影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张用料上乘的丝帕捂住口鼻,眉心轻皱。甚是讨厌这种地方。
行至浮影面前,她继续道:“姐姐还知自己现在不过是将军府中一位卑贱丫头啊,那为何夜不归府?疏影好像记得姐姐今日的活计还未做完呢,是不是啊?姐姐!”
她依旧跪在原处,点点头。
“那姐姐还不快些回去做工,不然还要讨懒到几时?”疏影很是喜欢叫她姐姐,因为疏影觉得这是取笑她最好的方法。
她听见疏影此般话语,立即起身准备随疏影离去。
她心中想着,那男子的伤口已被药膏治愈,现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正当她放心的准备随疏影离去时,耳畔却想起疏影一声惊叹,她那双乌黑大眼睛不由一黯,转身望向一侧疏影。
只见疏影停下离去步伐,一双乌黑大眼睛细细瞧着床上昏迷的陌生男子。
疏影再不顾她现在所处环境,立即走向男子身边,仔细盯着那陌生男子。
疏影从未见过有男子能如床上昏迷男子这般俊秀的,便连熟睡都那么令人挪不开眼睛。
疏影不明白,这样的男子怎会在此熟睡,待看到男子身上那斑驳血迹后,便明白了些许。
疏影指着眼前熟睡的男子,乌黑大眼睛望着身后浮影,问床上男子是否为浮影所救。
浮影那双乌黑大眼睛细细描摹那陌生男子面容。眸在落在男子那张微薄唇上后,白皙面颊不由红了起来。
疏影瞧见她如此变化,自是明了许多。
疏影嘴角斜扬,盯着浮影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面貌,笑道:“原来姐姐夜晚不归府,是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啊!不过~姐姐,你可配?你敢保证你用心所救的心上人在瞧到你现下这副尊容后,他不会大吃一惊?啊~哈哈,你现在这副模样,别提你的心上人了,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觉得恶心!”
手,不由得抚上她左侧脸颊。凸起的疤痕深深印在她那张白皙脸庞上。
眸,原本娇羞表情悉数褪尽,只留下无言的悲伤占据那双乌黑大眼睛。
是啊,今时今日的她,早不复原先美貌,她又怎能配上俊秀的他?
疏影瞧着她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大眼睛渐渐褪失光泽,她嘴角弯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从前,她斗不过自己,现在,亦是!她疏影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她的!再相似的面容又如何?还不是被她娘亲一刀划破,她的面容是独一无二的,怎可会有与她相似面容存在?
耳边有轻微响声,那是衣袖摩擦的声音。
疏影马上望向床上男子,只见那男子长长眸睫轻颤,有苏醒的趋势。
疏影立即回眸望一眼身侧侍女,侍女瞧见疏影表情,立马拉着浮影走出小木屋。
屋外,暖阳撒满桃林每一角落,皑皑白雪在暖阳照耀下逐渐消融,屋外天气比小屋内要冷许多,而此时的她却全然不在意,乌黑大眼睛透过木窗瞧着屋内二人。
耳畔是疏影语言,没有一句是真实的。
可,她又能怎么办?容颜,她没有。身份,只是卑贱的丫头。她,还能怎么做?
如今,只有让这个谎继续错下去。
心,痛吗?怎会不痛?那是她所救回来的人啊,那是她决定要好好照料的人啊,如今只能这般拱手让人。
眸,落在疏影一身绫罗绸缎上。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回眸再瞧瞧自己,一身破旧棉袄。
现在的她,拿什么去跟疏影比,去跟他匹配?
耳畔有声音传来,略有些粗犷,却不难听。还有些沙哑,许是刚醒的缘故吧。
“在下暮声,多谢疏影姑娘相救。”
原来他叫暮声。暮声,暮声,暮钟声声。多好听的名字啊!
“公子不需要这么客气,小女子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如今见公子醒转,小女子也算放心了。这里是我家的一片桃林,只做观赏用的。保暖,伤药什么的不是很齐全,若是公子不嫌弃,随小女子回府静养几日可好?”
而后,他们说了些什么,她已然记不清。唯独听见疏影唤她的名字。
她立即走向前,脑袋低垂,生怕一侧的他瞧见自己这般模样。她道一句小姐。
疏影声音温柔,对她说:“暮公子刚刚大病初愈,你现在立马回府,请来一位医师,待会让医师再好好为暮公子诊治一番。”
她点头离去。
回府后,她又亲自去请医师,路上未敢耽搁半分,生怕耽误他的诊治。
回到府后,她立即开始今日的工作,直到傍晚她才得有空闲。
夜晚仆人休息的地方,她依着烛光听其他侍女讲述他现下身体状况。
再得知他安好后,她嘴角微微上扬,烛光映着她愈发美丽。
她似想到什么,将袖中一片布料交与莺儿,道:“莺儿,我不会缝制衣服,你就帮我缝好吧。”
依着烛光莺儿能瞧见布料上那干涸血迹,莺儿眉骨紧蹙,来回打量着她。
其他侍女见到染血布料,皆是担忧地问她那里受伤了,需不需要寻大夫。
她只是摇摇头。
其中一个侍女想起今日疏影带回来的公子身上状况,问她,那公子是不是她所救?
她没有回答,只是让她们不要瞎猜。
做侍女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听她这么一说,自是明白了事情真相。
皆纷纷为她不值,侍女皆知,她是个好主子,可是却没有好命。她们也只是侍女,只能尽可能帮她。
如今她不愿让她们知晓,她们不说便是。
后来,有侍女为她带来消息,说他会在此住些时日,她听后只是笑。
从此,每天,她都会在他与疏影瞧不见的地方,看他舞剑。
花园内,她躲藏在百花中,瞧着他舞剑身影。
嘴角微微上扬,乌黑大眼睛内皆是满足的笑意。
就这般不远不近的关注着他,真好!
时间依旧前行着,她依旧在夜晚将熟睡之际听着侍女带来他的消息。
又是一个夜,莺儿依在她身侧,与她交谈着什么,渐渐地她脸上笑意存在。
她望着身侧莺儿,眸中透着无言的悲伤。她连连摇头,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莺儿,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