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魔界一片混乱狼藉，随处可见骇人的蚀骨，但这还是算好的了，莫风此刻正怒气冲冲地走回自己的宫殿。

虽然莫风被稀成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扇回了魔界，但他还是不甘心都见不到残离一面，想着自己竟然连青崖的门都没踏进去过就被人用扫帚赶了出来，想想都让人觉得窝囊和寒心。

“哼！稀成仙君怎么了，仙界第一人怎么了？谁敢说百年之后我莫风不是魔界第一剑神，凭什么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就可随意我！我也就算了，我能忍，可作为师傅扣压残离是怎么回事？”这件事莫风其实无法释怀，不得不咒骂几声才解气，但是骂完他自己又顿时颓废了下来，因为只有弱者才会在背地里使阴险狡诈的招数，而他只会背后说人，正面又不敌对，这难道不是裸的讽刺吗？

思及此，莫风愈发不能忍耐，他怒气冲冲地叫上银落，床外边便突然闪出了一个身影。银落，一只魔界小妖，真神是狐，乃是莫风的贴身侍卫，极然暖心忠诚地爱护莫风少主。

“少主，你找属下有事情吩咐吗？”银落一头白发飘然若仙，但是眉角的刚毅和冷漠神色却不失魔界人的风采，他神采奕奕地望着莫风。

“没有吩咐，我今天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忍，这样灰溜溜地回来了反而让稀成看个笑话，凭什么我就这样屈服了？偏不随他愿，我既然打不过他，那就回去找我父皇出面，好好给他个教训。”莫风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能把稀成踩在脚下，好好解一口气，让他仗着自己身份和灵术欺负人，早晚遭报应！

莫风和银落说明情况，本以为他应该是二回不要说立刻就走的，却没想到银落一动不动地跪在自己面前，看起来活脱脱一副倔强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莫风大概心里也能猜到了银落的心思，不禁又一阵气怒起来。他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与他意见不合，从小到大两个人玩儿在一起，哪次不是银落处处让着莫风，半点儿没有怨言，可如今是怎么了？怎么遇上了稀成的事每个人都站在他那边反而对自家人缩手缩脚了？

银落何等机灵，又跟随在莫风身边伺候了多年，此刻听莫风的意思，怕是真的生气了，他语气中的寒冷丝毫不对银落掩饰一番，银落心头也不禁一阵苦涩。这一次，他想他是不得不与自己的少主唱一次反调了。

“属下认为，少主不应该为了这件事去找魔王大人。”银落不卑不亢地单膝跪地，头却低着掩住了自己的视线，暗自说道。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莫风慢慢地弯起了嘴角，他眼睛里笑意连连，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哦？银落，你算什么东西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本少的事。”莫风的眼睛里是怒火和寒光，此刻各种烦躁的心绪夹在一起让他无地方发泄，银落这一副说辞便是真的惹怒了他。换言之，可怜的银落这时候是个大出气筒。

感受到莫风身上的杀气，银落大气不敢喘息，但是有些话不能乱说，有的话却不能不说，否则就是害了自己的少主，更会让自己自责难受。

“银落不敢，但是此处属下却不得不阻止少主做出傻事。您知道魔王大人闭关是为了什么，倘若让他知道您在凡间的事，而且还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您觉得他还会轻易放过您吗？还是听从您的话，去替您做所谓的正道之事？”

银落自知这件事的严重性，自己也丝毫不敢含糊，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莫风的好朋友，从小到大都是少主把自己护在羽翼下，所以偶尔有时候他敢向这位大哥哥一般的主人撒娇卖俏，但是一旦正经的时候，他却比谁都清楚，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将来他的少主也会是魔界第一大霸主，他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自己也就如同那些魔王大人身边的护卫一样，在某天消失匿迹。

但是正因为这些他都不在乎，所以今日他才敢走出来告诉莫风，您这样做不对，而且没有用处，一点用都没有。他已经懂得在对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提换成属下，也因此更加懂得在错的时候里，该做些什么。

果然莫风闻言，看着他低垂的额发掩盖住了视线，莫风虽然只能看到他的发顶好看的白色银发飘逸缕缕，但是也不难以想象，在这片阴影里他半掩着的坚毅的眼神是多么深邃而有力的。

如果说如莫风和稀成他们这般都是长得好看的美男子，那么银落便无愧于长得最帅气的少年。因为他的眼睛形似弯镰，神藏锋芒。换言之，他安静下来的时候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一旦发飙起来，他却会是最强有力的猎豹。

但是即使如此，莫风也不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便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莫风依然冷冷地看着他，询问道：“银落，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说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好的事是银落终于拜托了小时候那种只会奶声奶气跟着莫风屁股后面跌倒的小孩子脾气，而坏的便是他成长得太快了，他的理智成熟如此快速，倒叫莫风现在无法真心实意如小时候那般对他亲热。

也许，这也算是人间历朝历代以来皇帝们的苦衷吧，当有天你发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因为别人给的一点小利益，又或者是他看到了自己眼距离不远的利益，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自己，任凭哪个帝王都无法忍受自己的爱宠的背叛吧？

所以他们自称寡人，自称孤，说到底不过是被人逼的而已。

莫风心里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银落便蛟破心思也想不到，而且要是他知道了少主竟然怀疑他的衷心，那对他而言恐怕是莫大的打击吧。

银落回答道：“少主，银落还是你一个人的护卫，不管您做什么银落都会支持你并且信仰您，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属下还是希望您三思。”

被银落拦截，莫风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想的是，为什么每个人遇上了稀成的事都会有不一样的反常，究竟是稀成的魅力还是他莫风真的做错了，因为人魔离界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好不容易遇上了残离，在与她的滴滴答答中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荒度了多少时光，没有她的日子里一切都是虚妄。可是现在，他的爱怜他的向往，难道都要毁在他们这些旁人的手中吗？

莫风心里怨恨，恨得是自己无能为力，恨得是不知残离的心意还有她对稀成的软弱，更狠的是生不逢时他落在了魔界而残离偏偏是他的对立面，为什么缘分如此巧妙而他不能不屈服？

莫风脸色苍白地思索着这些，银落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莫风眉头紧缩，眸子里暗淡的光似乎异常痛苦和烦恼。

银落笑了笑便站起身来，他的笑容纯净而美好，似乎带了一点点满足的辛福感。他已经悄悄知道了，莫风少主能陷入沉思这是好事，只要他能迷途知返，那他今天打着冒死和被少主从此以后都掘弃的准备阻拦他，就不会徒劳无用了。

莫风也知道银落心里大约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银落一眼，询问道：“银落，你觉得稀成这个人怎么样？”

银落突然被噎住了，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毕竟他从没有见过稀成，但既然他昨天亲眼见证了莫风少主被天边一股神力送回来了，他自然而然就知道对方并非平凡之人。只有轻身经过那股神力才知道，未见过面只能从少主口中得知的这个稀成，绝非莫风少主所能抵御的人。

于是银落规劝道：“他很强悍，强到……以至于少主无可抵抗的地步。”莫风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本来也没想着要凭借自己一人的力量去对抗稀成，毕竟自己家里人多势众，随便叫几个高手出去不就行了，昨天只是一时冲动才烦的动手。

实际上，别以为这样坐是任人不耻的行为，当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而故作逞强的姿态时，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傻逼。幸而莫风并不傻。

“那你知道，稀成与我父王相比的话，谁能更甚一些？”莫风看起来十分疑惑，然而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分明写着四个字，他很有兴趣！

银落突然被噎住了，这个他也不知道，但是看莫风的眼睛里冒出一股神采奕奕的光，他就知道恐怕要坏事儿了！小时候莫风要捉弄人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一边看起来很苦恼，然而心里打的算盘却是一定要偷偷地耍到别人，因此眼睛里都是戏虐的模样，但是这一点他自己至今不知道，若非银落跟随他多年早已经把他的头发有几根都数清楚了，恐怕也会被他糊弄过去。当下赶紧阻拦他。

“呃呃，少主，这个不能比的，你看稀成应该是常年在外走动，游历四方，他的见闻肯定更多，而我们魔王大人却是相反的，他常年闭关不许别人打扰，没有在外游走便也不熟悉地形什么的，若真的是打起来了，也指不定天时地利人和该是属于谁的。”

莫风想了想，觉得银落说的有道理，不禁多夸了他几句道：“嗯，女说的有道理。”银落突然惊愕失色，惨了，少主这个样子恐怕有些反常，果然，接着莫风便说道：“那不是正好让他们去比拼一下嘛，反正儿子被人打了，老子坑定是要出马的，要不然就呵呵。”

说着，莫风抬脚往外面走去，银落急了，这莫风少主的脑子和一般人不一样呀，他都已经说了两个人打架指不定天时地利人和，也有可能两败俱伤落个平手，总之是没有结果的差不多，可是既然这样了那为什么还要让他的父王去冒险呢？谁能保证魔王大人闭关多年就能打的过人家稀成，这种事真是没救了。

银落正欲阻止，可莫风却突然翻过身来对他突时灵术，顿时银落觉得胸口上一疼便全身都无法动弹了，银落大惊失色地道：“少主！你……”

莫风突然阴沉下脸色来，他的眸子里幽暗潮湿，仿佛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最深处流动，那样闪着寒光的眸子是银落不曾在他身上见到过的，又或者是说，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用陌生人冰冷的目光去看着他，银落依然沉浸在他的大惊失色里，自言自语喃喃道：“少主……”

少主还是他的少主，然而已经不是莫风少主了，因为这样的他让人觉得可怕，他的身上已经凸显出了属于魔王的冰冷霸气的气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很难过，明明一直希望自己的少主终有一天会顺利登上魔王的宝座，可是这一刻竟然又舍不得他温暖如风的少主莫风，甚至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希望他能变回了。

“银落，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我的母亲派来监视我的罢了，我虽然很疼你，毕竟小时候一起长大，可倘若这样你便觉得我对你毫无顾及，那你恐怕想错了。”莫风的声音冰冷如黑暗的深渊，他看到银落的眸子里颤抖着泪光潋滟，然而他此时并不心软。

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有一段时间因为可怜夫人思念和担忧莫风少主的心，答应过帮她照看好莫风少主，也的确是偷偷给她禀报过关于莫风少主和残离姑娘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竟然被莫风少主知道了，而且现在他……

银落想要狡辩，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对上了莫风冰冷的眼眸，这一刻他竟然没有任何想法，只想要冷静地告诉他：“少主，不论您怎么怀疑银落，我都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闻言，莫风没有如何回应，只是想了一些事，便兀自走了，留给银落一个挺傲的背影。“他真的成熟了。”银落在自己心里默念着，他真的成熟了，可是也变得可怕了。明知道莫风少主打不过稀成，便打算要去请求父亲出面向青崖讨要残离，银落也的确是阻止了，毕竟人魔仙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经过二人语言激烈的对峙，银落还是觉得，自己终于还是输给了少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