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深夜，一个人影逐渐的爬上山顶，稀成提着一壶酒，觉得心里异常烦闷，他不知道这种烦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解决掉烦闷的根源。脑海里都是关于残离的事情，总感觉这一连串冥冥之中似乎都有一种牵引似的，让人无力改变它的轨迹和力量。

稀成紧紧地皱着眉头，一步接一步地爬上青崖山顶，那两坛子酒一路晃荡，竟然一点也没有滴落下来。可见他的功力非同一般，然而这是在人界而言，并非神界，对于稀成而言哪怕是仙界也没有令他如此流连的力量，他唯一挂念的人不过是残离罢了，可是他挂念的人却偏偏不在乎他。

稀成轻轻的笑了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今夜他打算借酒消愁了。可是转念一想，残离有何曾不挂念他呢？不过是性格使然罢了，她总是这样，即使转世情缘几多万，也终究是改变不了她的本性。

已经入夜，漫天的星光点缀在天空中，煞是讨人喜欢，可是稀成却没有办法分心却欣赏这漫天的星光，向来有神的眸子此刻却变得暗淡起来。

青崖是一个正常人爬上去都会断气的山，但是对于稀成来说不出一炷香的时候就到了山顶，山顶离天空很近，气压很低，对于稀成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稀成看着漫天的星光，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他星光熠熠的眸子里面现在只剩下暗淡，他多么希望残离能够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稀成往自己的嘴里大灌了一口酒，酒火辣辣的燃烧着稀成的喉咙，这是仙界最烈的酒，虽然稀成的酒量不错，但是还是不易多喝。否则有伤仙神。

火辣辣的酒意让稀成有了片刻的清醒，山上的山风好不怜惜的吹着，吹散了稀成的几番愁思，寒冷而空寂，稀成看着天空的皓月，夜空一片漆黑，从此以后她的溪宁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思及此，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如此感伤，沐然眼角划下一滴泪，而山风又很快将泪痕吹干，仿佛那滴泪从来没有存在过。

溪宁于他而言存在的痕迹，也莫不过这眼角一滴无形无影的泪水了罢。

稀成坐在山顶上坐了很久，独享冷风，心里却默念着他的溪宁，小时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虽然患难不断，可也其乐无穷，他们一起共患难，好不容易走到了成仙的一天，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又以这样奇特的方式永久分离。多么现实而又何其残忍。

过了许久，残离才从方才的一幕回过神来，发现稀成师傅不见了，虽然不敢断言稀成在什么地方，残离总是觉得稀成会在青崖山顶上，小时候也是一样的，每次稀成烦闷的时候，残离总是会上青崖山顶处寻他，而稀成也总是每一次都会像残离所想的那样出现在青崖山顶。

稀成去的有些久了，残离还以为再等会儿他就回来了，但等着等着，时间默默地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师傅没有回来，这还是明显让残离失望了，稀成并没有回来，依然在青崖山顶借酒消愁着，所以残离回去找他。

残离这才发现这件事情，对于稀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他一定很痛很痛，只有在青崖之上才能抚摸他的伤，甚至于她自己，都并非稀成的良药，这一点，是残离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可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残离在门外来回踱步，思索再三，不论师傅原不原谅自己，她都要再努力一下。所以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上青崖山顶寻他。

他们从小一起在青崖山居住，这座山对于残离来说更是熟悉的不得了，可是残离现在已经连仅有的一丝仙气都没有了，要登上青崖山何其困难。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去。

残离抬眼看了看青崖山，高大的山峰耸立在残离的面前，这对于残离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残离咬咬牙，终于还是爬上了青崖山。

只不过等到残离爬上青崖山的时候，她已经额头上大汗淋漓了，残离堪堪站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山上有点冷，残离吸进肺里的是冷空气，冷的残离的喉咙也觉得有些凉意。而且脚底下杂草丛生，分外清静。

残离远远地望过去，一眼便看着稀成悲凉的背影，那个背影显得那么顾忌，那么孤单，周围似乎有股冷漠的气息将其他人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而稀成坐在那里，与天地浑然一体，他的思绪早就已经飘远了。

望着望着，残离的眸光放柔，她提起衣裙轻轻的走到稀成面前，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她走到稀成的身后站着，看着孤单的稀成没有说话。她在靠近他，即使他不知道，可是这样残离就已经很好了很满足了。

可是，稀成自残离上到山顶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她了，但是见残离没有开口说话，稀成也就不言语，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掉现在尴尬的气氛，也就干脆不说话了。也许，他的心里的确还存在一股怒气，然而这一幕微妙的环境里两个人身边微妙的感觉，使得他们自觉不应该破坏气氛。也许，这便是他们多年培养起来的默契吧，证明稀成曾经出现在残离的生命里。

两个人享受寂静的时刻，一如向从前那般。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很冷的。”稀成沉默了不久，因为感受到冷风日益严重了，终于忍不住向残离开口询问，这里的风从地面上几千里强势攻来，就连他神之躯体也感觉到很寒冷，更不用说连一点仙气都没有的残离又如何扛得住。

残离对他的询问默然，对于稀成对她的好，她现在也产生了疑惑，稀成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仙子，又或者是，他只是拿自己当替代品而已，虽然猜测，虽然不满，然而就算残离不知道，那个仙子就是自己投胎转世，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这么想到，要得到稀成的心意。

“我……我想过来看看你。”残离垂下眼眸，她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人都有迷茫的时候，而残离从小到大都是迷茫的，假如有一天稀成师傅不在自己身边了，残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的下去。眼见稀成被自己这句话噎住了，他明明想开口质问残离的，结果却什么都不说。

还没等稀成回答自己，残离就自在地在稀成的旁边坐下，她闻了闻稀成身上的酒气，突然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是没有说话，她一直都不喜欢稀成喝酒，但是现在却没有办法开口，毕竟是她的过错。而且她也好像没有什么身份来阻止人家，且

更别说稀成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一场烦闷非常想要借酒消愁。

见稀成又向自己的口中猛灌一口，残离也学着稀成的样子，一把夺过他的酒壶也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漫山的青草被山风吹着，残离可以清晰的闻见青草的香味，这里的确是个消愁的好地方，残离哂笑。

在这座稀成和残离从小一起长大的仙山，稀成总是以为只要回到了青崖山，多加修行，残离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而且残离的仙气也会慢慢恢复。

可是谁曾想过，残离回到这里之后，反而更加严重，不仅仙气没有日渐恢复，反而仙气还逐渐变少，直到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出来残离身上的仙气了。

没有了仙气就等于断了仙缘，这是所有仙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如果残离现在一点点仙气都感觉不出来的话，就说明残离真的与仙界无缘了，她也回不到以前了。而他和她，稀成没有告诉她的是，如果他也能掘弃这段仙缘的话，他又何曾不愿放弃和她在一起，可是无法，已经注定了他永远无法摆脱宿命的抉择，所以他唯一能做的，无非就是用自己的足迹寻回属于他的溪宁罢了。

稀成怅然若失，两人又陷入了开始那样死一般的寂静，冰冷的山风呼呼的吹着，一点也没有客气，已经入了深夜，山上更是冰凉的可以，残离搂紧了自己，但是她也没有叫稀成下山。

稀成现在已经烦闷到了一个极点，他急需要排解，残离看着俊朗的稀成，岁月并不会在他的脸上刻画出痕迹，出了稀成的容貌俊美，更是说明了当神仙的好处，而自己已经是人无疑了，将来一定会在柴米油盐中逐渐老去，甚至死去。

残酷的现实总是将人的幻想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使人猝不及防，给人迎头一击，残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短短几十年对于稀成来说会留下多深的记忆，毕竟稀成是仙，不死不灭的仙。

稀成以为只要好好的暗自修行，溪宁一定会回来的，可是现在，残离一点仙气都没有了，身为神仙的他，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任何的法子，他希望溪宁能够回来。

残离心里面也很难受，看见稀成因为自己仙气的事情而烦恼不已，残离觉得心里面钝痛不已。

“师傅，从此以后残离哪里都不去了，就陪着你好吗。”残离放低了声音说道，她的声音柔美而吹散在空中，一时间竟稍稍化解了这股寂寒的气氛。

因为没有办法，她已经把事情做到最糟糕了，怎么可能有回转的余地，而没有回转的余地再去因为这件事苦恼烦闷，才是最不理智的做法，残离不想也不愿意这样去折腾自己，还有她放在心里呵护暖着的稀成师傅。

稀成也晓得这都是天注定，人力不可违，可是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想起来还是会有些不甘心，毕竟他和残离努力了十几年，到头来却……唉，没想法缘劫缘劫，竟在不堪处才现出惊人一瞥。

残离她也知道自己此番救了云陌媣却伤害到了师傅，可是那一刻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口口声声说自己最爱的人是稀成，可是在最危机的关头她却会选择放弃他而选择别人，只在那一刻似乎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巧妙的节奏般，她终于还是不得不负了他。

不过这样也罢，残离想，没有办法跟随师傅一辈子，那就选择才情陪伴百年就好，平静安宁地度过属于她的余生。于此才会对稀成说出那番说辞，从此以后她永她的余生来赔罪，永远留在稀成身边。

稀成得知这个想法，虽然极然惊异，心中也有过这样对残离不公平的想法，不过想想也只能说这样了，他又何时何地真正对残离公平过，在他的心里住的一个人叫做溪宁，而残离，她毕竟已经将他忘记了。

有这种想法，稀成也就释然，虽然无果，但是这百年时光若能共享，这又何曾不是他苦心孤诣寻找溪宁的初衷呢？只是稀成不知道的是，他与溪宁早已注定缘分之中只有劫难，他们永远不可能会好起来，只有不断地被伤害，直至凋零。稀成看不破，溪宁却看破了，所以她选择自己离开，去成就稀成，却不知他摆脱不得，愈发沦陷。

稀成不语，与残离二人便看着天空繁星，黑色的天空那么大，一望无际，似乎将漫天的繁星都包围在了自己的怀抱里，即使风儿那么冷，黑夜那么黑，也不觉得害怕了。

残离默默地看着，她习惯性地趴在稀成，小时候枕着他的手臂睡觉，听他讲故事和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恋，想来这些却是多么美好。

回忆往事中满是自己幸福和快乐的日子，残离一不小心便在稀成的肩膀上睡着了，稀成低下头无奈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此刻的残离恬静而美好，这样想着，他心有迷雾便都散去了。

稀成小心翼翼地抱起残离，打算送她回房间，残离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猫咪一样趴着，稀成看着她的神色间满是温柔而复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