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残离回到房间，先是在桌子边坐下，发现坐不住，又跑到床上躺下，还是躺不住。刚跟师父交谈了一番后，她心情非但没轻松，反而变得更矛盾了。

怎么办，如何开口。

残离坐立难安，一会开了门在走廊上走动，一会又去拨弄桌子上的茶壶，可是茶倒了出来，她又不想吃了。

其实她刚刚跟师父说轩逸的事情，师父的意思就是与其开始后悔，还不如一早就让自己不要那么做。然而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机，如果她不出手，飞叶毒根本就无药可救，云大小姐肯定在那一次就已经死了。如果云大小姐死了，轩逸又会怎么样呢，残离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

反正，不管怎么做，她都会愧对一个人，她选择救云大小姐，让轩逸能跟她安安分分的在一起，但是却伤害了自己的师父，对自己那么好的师父，尤其是目睹了师父给自己做饭以后，又连带着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残离发现自己越发该死了。

大事如果让她放着云大小姐不救的话，残离也做不出来，所以想来想去，不管怎么样，她是一定会对不起师父的。

想到刚刚师父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而待会师父来找自己的时候，肯定不可避免的要被发现，残离爱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敢想象稀成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时间慢慢的往前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残离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盯着门好像盯着一个什么恐怖的东西。

“咚咚咚”，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稀成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传进来：“残离，饭做好了。”残离嘴里应着来了，却迟迟没有动作，此时此刻，她突然想纵身跃下窗子，只要不面对师父就好。

见门迟迟没有打开，稀成忍不住又催了一声：“残离？”

残离一咬牙，期期艾艾地走过去打开了门，稀成手里端着盘子，笑着道：“怎么开个门也那么慢……”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回头看残离：“怎么不跟上？”然后，他突然顿住了，他看到了残离的眼睛，她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凡人的样子，凡人跟仙人是有区别的，看眼睛就能看出来，周身的气息也能够感觉出来，刚刚稀成因为没注意，所以一直没有发现，残离浑身的仙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

看到稀成的脸色突然间变了，残离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师父发现了，她站在离稀成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不敢靠近。

稀成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问：“残离，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仙气怎么没有了？”要知道，仙气并不是那么好修炼的，十多年的时间，稀成好不容易给残离凝聚了一点，而她刚从山下回来你，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师父！”残离抬头看到师父惊恐的表情，忍不住哀哀地叫了一声。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师父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哪怕是他最不听话的时候，哪怕她偷去了前世后生镜，此刻的师父，让她害怕。残离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稀成沙哑着声音叫道：“别动，你就站在那里，我再感觉一下。”

害怕自己搞错了，稀成闭上眼睛，调动起了全身所有的精神去感知残离身上的仙气，然后不管他怎么用力去分辨，残离身上就是没有一丝仙气。稀成自己也开始着急起来，越急心情就越不好，最后他只好放弃，颓然地睁开眼睛，对上残离惶惶的目光。

稀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如果他能照照镜子，他就知道为什么残离会看着他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因为稀成自己惊恐的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永远都不见了，残离不知道是什么，可她跟师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能感觉得到师父的无助。

她无所不能的师父，此刻竟然会给她无助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残离后悔的眼圈都红了，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这样了，可是箭已离弦，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稀成静静地坐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平静，却更像是一种绝望，稀成在短短的时间里，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残离走上去，正要说话，稀成一抬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然后稀成又闭上了眼睛，只是这次他换了一个姿势，盘腿坐在榻上，好像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还在挣扎。

是的，稀成到现在还不够呐相信，残离竟然已经没有了仙气，他让自己陷入冥思当中，在记忆里苦苦搜寻，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助残离快速的补上失去了的仙气。

太阳一点一点没入山下，远处群鸟都已经归林，山林里一片安详，房间里光影移动，里面两个人影一坐一站，作者的那个，好像已经对世事一无所知，而站着的那个也已经痴了，长时间的保持着一个姿势。

屋里的影子也慢慢暗淡了下来，直至最后连最后一点光也被淹没。饭菜摆在桌子上，早已经冷透，残离没想过去动它们。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连院子墙根下的虫子都不叫了，残离才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慢慢地走到旁边的榻上，双手抱膝把自己蜷缩了进去。

她一夜没有睡着，第二天睁开通红的双眼，清凉的光线已经从窗子里洒了进来。残离抬眼看师傅，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整夜都没有动过。

残离走过去打开窗子，窗外满眼的额绿色也没能让她的心情变好起来，此刻她全身上下都写着绝望。她伤害师父有多深，师父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迟迟没愿意醒来？

残离知道，仙人其实可以控制自己的睡眠的，一旦他们对某一样东西失望了，或者被伤了心，有可能选择睡很长时间，她曾经听师父说过另外一个仙君的事情。

那位仙君似乎是叫东兰仙君，他喜欢上了一位凡人女子，可是仙界不同意，东兰仙君为此情愿自降凡人，这使得天帝大怒，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女子怂恿的，他把仙君囚禁在一处地方，却派人把那个凡人女子堕入了畜道，让他们生生死死都不能在一起。

东兰仙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逃脱了，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到自己心爱的人，心灰意冷之下，东兰仙君在自己的床上一头倒了下去，这一睡，就睡了三千年，直到后来仙魔大战，天庭没有可用之人，这才想起东兰仙君，可是派去的使者却始终无法叫醒东兰仙君，他自己愿意沉睡，就没有人能叫醒他。

天地深知他心中所想，虽然非常不愿意屈服，可是情况实在是太凶险了，天地不得不自己亲自来到东兰仙君的殿外，对着床上沉睡的人说：“东兰，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也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醒了，如今天庭有难，还需要你来拯救，如果你愿意醒来，我就将那凡人女子的命格改了，准许她下辈子为人。”

说完天帝就走了，跟在身后的先人们纷纷不解，天帝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东兰仙君还是没有醒啊，天帝却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但没过多久，留在东兰仙君身边的人就说，东兰仙君醒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天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东兰仙君就出现在了天帝的寝殿外面，两人面对面，看起来都气定神闲，但如果认真看，就可以发现气定神闲的只有东兰仙君，天帝已经被气的而上青筋直冒。

“你还有什么条件？”天帝忍着气问道。

东兰仙君说道：“我只希望素素能快一点从畜生道出来，她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领兵出去。”

“你威胁我？”

东兰仙君不否认也不承认，天帝气的把一桌子的东西都抹掉了，一摔袍袖，恨恨地道：“好，就如你所愿！”

残离当时听师父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是感叹里面两个人的爱情，而现在，她却无端的感到害怕，她怕师父也是这种状况。一睡，就是三千年，而那时候，肉体凡胎的她，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

好在，稀成并没有睡上三千年，他在第二天下午就醒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残离忍不住差点哭了。师父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整个人好像经历了一场劫难。残离走到师父身边，蹲下来，恳求道：“师父，你不要折磨自己。”

稀成看了她一会，长长的叹了口气，残离的心挂在半空中，即便是这个时候，稀成看她的眼神，也还是充满了温柔。这让残离更加内疚，看到师父痛苦的样子，恨不能让自己来代替师父受罪。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良久，稀成平淡，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