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宏壮阔的神殿之上,掌控神界之主天帝威风凛凛地端坐在天际瞑端,威严的神色却让他可笑地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忧心地问道:“稀成仙君可曾三思?”
白衣公子傲然挺立于座下,不卑不亢地答道:“稀成已思了千年之久,还望天帝成全。”
众仙简直难以置信,一白胡子老头颜容俊脸,礼貌地问道:“稀成仙君,你亦知道,若非溪宁仙君本心不愿回归仙界,衈海之上早就出现了她的魂体,既然不愿,你此番放弃了仙位甘愿到人间接受轮回之苦,也必然很难再遇到她了。”
白衣公子依旧孤傲地道:“仙君说的不错,但再给稀成万年之久,也甘愿轮回等待。”
那白胡子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肩膀轻碰了一下红衣月老道:“该你了,你的话他才可信。”
月老笑呵呵地道:“这姻缘姻缘,讲究的是世间痴男怨女的心意,月老只不过是用一根不起眼的红线,给人间从错综复杂的关系里牵了一下距离罢了,何以我说的算话?”他目光慈祥地看着白衣公子说道:“如果这两个人啊,心意上到不了一起,牵了这渊源在一起,那也很难有结果的啊,稀成仙君可真的想好了?”
白衣公子听了这话,眸底散过一丝灰暗的光,他道:“我知,溪宁心中没有我,所以才会让我心甘情愿等了她千年不悔。但人间有句话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信她真如此狠心。且再让我努力一次,如果人间这一趟溪宁仍旧不愿,那我也无话可说,只缘化一席画,甘愿生生世世陪在她身边。”
他面向天帝,面向众仙道:“她曾说过,此生过往已足够,故择做人不做仙。”
白衣公子垂下眼帘,让人看不到他眸子里的神色,只知决绝的音色从他的喉咙里震声传出:“请天帝成全。”
天帝闻得此意,只得一声叹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耳旁风轻云淡的声音道一句:“我不阻你。”
闻言,众神皆惋惜。
白衣公子微微行了一礼,便毅然转身退下神殿。
等待了千年。每一次衈海之下灵魂的经过与离去都让他痛苦不迭。总归不是她。茫茫人海中他已失了她的音讯上千年之久。
仙界于他而言不过是等待她心归宿的一个旅栈,既然她痴心贪恋红尘,自甘受轮回之苦不返。那……就让他寻她罢。
他坠落的最后一眼望了那衈海,便也无恋地翻身跳了下去。褪去仙体堕成凡胎的痛苦便如剥皮抽筋,可因为这一世他再也放不下她了,所以永不回头。
他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念道:溪,你无法等我……
陌上桑树开,莲女采花来。
春日融融的清风拂面而来,江南一带已经花开满城,霏雨芳香。人杰地灵的江南,更有才子佳人对酒吟诗。
“溪宁,你今天不去看看花灯会吗?”一轻灵小巧的女子笑盈盈地道。
女子背着一篓草药,苦着脸道:“小银,你就别吊我胃口了,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去不想去!”
女子穿着朴素无华,可酌美的容华却仿佛易碎的冰莲一样绝美,眉心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图案,形似凤凰,绽如花光,浅浅地刻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极为雍贵。
调皮地眨了一下眼道:“我爹爹说了,一定要把杜若和半夏这两种草药找齐五十棵才可以,你们自己去吧,我要去采药了。”
她笑起来宛若一株盛开的红莲,娇艳欲滴,怒焰如火,却又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清香药草味道,美好得简直让人嫉妒。
小银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其实心里一直疑惑,像林大夫这样的穷苦人家怎么可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呢?但家里虽然贫穷,林大夫和溪宁却乐善好施,又医术高明,常常替人治病救人却不收一分钱,也许这就是善有善报了吧,失去了夫人,上天却赐予他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儿。嗯,这就是了呢。
攀爬上高山野岭,才可能找到少有的药材。
入不敷出的药诊费都不够她和父亲两个人解决温饱问题,怎么可能有钱去药铺里买药材给需要的人治病呢?但好歹从小饱读医术,溪宁还算认识了不少药材,只要能辨别,那就可以自己上山去采药了。
野草丛生,密密麻麻地遮掩了走路的小道。溪宁小心翼翼地试探脚下的路,唯恐一不小心就掉入掩生的荒沟里。
药筐里已经采到了十几株半夏,但仍然不能满足药铺里病人的需要。这样找下去天就黑了,溪宁不知道要不要先回家去。
但只要一想到爹爹说:“病人的救命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她就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了,不能打退堂鼓,一定要找到足够的草药!也许,明天天一亮就都找齐了呢。
抱着这个信念,她才一直找到了夜晚。
愁眉苦脸地抬起头来,才知道居然已经到了夜晚。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她一个女孩子当然很害怕,但是一回事归一回事,草药还要继续找。
风从谷顶吹来,碰撞在山壁上刮起呼呼的嘶叫声,接连不断地充斥在耳边,仿佛鬼的脚步逼近了一样。溪宁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自然的现象,没有关系的。可是渐渐地,这种声音连续不断,心里的恐惧和阴暗面积越来越大,让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这一叫,山谷里传出回声来,更吓得人昏厥了过去。
翌日,溪宁醒来发现已到了天亮,自己身处在一个山洞里,药筐里的草药也都还在,只是仍然少了十几棵。她试着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崴了。
一定是昨天晚上摔到了。
她想,她硬生生把自己吓晕了过去,一定是倒在地上的时候不顺势才崴到了脚。淡淡地看了一眼药筐里的草药,她都不舍得拿出一棵来给自己敷伤。
这些草药都是要综合其他药性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像她现在这样随便拿一棵单独去敷脚伤根本就没什么作用,而且还会浪费掉一株药材。
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溪宁走到了山洞外面,才想起来昨天好像自己是倒在那条小路上。
莫非是有人发现了她,所以才把她救到了这个山洞。
远远地,溪宁好像看到了那边有一个人影正坐在小湖旁边。
头立刻又疼了起来,记忆里好像深深浅浅地有一个这样的影像,有一个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个小湖旁边,静静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她避开这些令人头疼的影像,自己一拐一拐地沿着山路走下去。
到了路脚下,溪宁才看清这是一位华衣公子,侧脸像漂亮的剪影好看极了,却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
她并不需要因为别人的一次善心就以身相许,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微微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溪宁,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我家就住在沅河村林医馆处,公子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小女子在所不辞。”
说完,她便微笑着自己走了山下,也不顾背后的男子是否对这一番话有何反应。在她的感知中,这个男子周遭充斥着生人莫近的气息,也不知是好人坏人,反正她道过谢就是了,爹爹也肯定在家里等得急了。
望着她模糊不清的身影,男子转过头来眼里写满了哀伤,她的背影从来都是决绝地远去,而不曾是靠近,如果他注定一生只能在身后默默……每一寸回忆都是他珍贵的宝物,可与她共享的那些瞬间与她而言却不过一叶忘情水下肚,转身踏入另一个轮回。如此苦守着这一份不属于他的爱,一千年又何必?
可恨自己心里就是放不下她,仅此而已便要他尝尽红尘思念诸苦,倒不如这一湖水面永不变迁地陪着他,也犯不着为她期期艾艾。
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