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沟坟山上,刘老金从墓穴里挣脱而去,反把程自远大半身埋在红土里。他狂笑:“噢哈哈,那叫后悔山,后悔山啊,你们后悔去吧!”不待莲真开念咒语,风一样嗖嗖遁去。
那狗见刘老金逃了,也嗷嗷叫着转身要逃,没提防绊了一脚,却是嘴鬼横在它前面,气若游丝地叫:“狗东西,我认得你,郝赖家的畜生,竟敢冒充我!”
狗对这片猩红的怪物呜呜叫,无心恋战,想绕过去,嘴鬼翻个身,挡在前面。狗大吠,露出尖利的牙齿。吴水明举起铁铲奔来,朝狗头当一下。这时程自远也在吴火明、莲真的帮助下,从墓穴里爬起,操着锄头赶来。
四个人,三把铁具,把狗死死摁在地上。
嘴鬼气呼呼说:“埋了它!”
吴水明点头:“对,埋了它!”
莲真摇头:“此等变性着魔之物,断不能留下后患!”
程自远说:“对,烧了,再不能被拿来驱灵作恶!”
嘴鬼略感惊讶。
莲真拍打脑袋:“嘿,忙半天,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斜瞥躺在地上萎靡不振的嘴鬼。嘴鬼身子发抖,双唇憋塌,似乎露出了惧色。
莲真从身后的土堆上拎起一桶汽油,往挣扎嚎叫的狗身上淋。狗歪了脑袋,咂巴咂巴吸汽油,那神情仿佛饮用美酒,顿时不叫了,换成一种贪杯的呻吟。
莲真把狗全身都浇透了,空气里弥漫呛鼻的气息。
嘴鬼连翻几个跟头,躲进深黑的夜色里。
狗一边咂嘴一边哼唧,似乎很陶醉,歪着眼睛瞅莲真,那神情是一种不解:请我吃喝是好事啊,咋就这么气势汹汹呢?用得着强摁我吗?我会喝会喝会喝……我这不喝得正欢吗?只是这味道又辣又冲的,跟辣椒水一样……
轰,莲真引着了狗身上的汽油,登时烈焰冲天,铁具的把柄也烧了起来。带火的狗狂嚎扭动,火球一样在山丘上翻跟头,两个绿眼透过火焰瞪向莲真等,看得人毛骨悚然。
突然,狗舞动带火的四爪,冲大家扑来。慌忙闪开,这火团扑空,转身来追。大家捉迷藏似的躲闪不停。
火团越来越小越来越暗,行动也迟缓了,终于瘫倒在地上不动,火光映出了远处嘴鬼的惊诧面目。
程自远说:“这汽油本来是来烧死人的,想不到烧了活狗。”
莲真摇了摇汽油桶:“死人最好也烧一烧,还剩大半桶呢。”
嘴鬼眨动双唇,恍悟,哭喊:“别别……咳咳咳……求你们了,我,我都快死了,死了变聻,至少还有魂魄,求你们别烧,我已经知道你们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我这副样子已经没有害人之力,尽可放心,咳咳,真是吃坏了女鬼阴乳,大伤气脉,呜呜呜……”
莲真呵斥:“你把我家彩霞害作聻,还有脸求情?”
嘴鬼:“真是对不起,我会变聻,做她的保安,在阴曹地府里护持她,将功赎罪!”
好一阵沉默。山丘上,那狗已经变作一堆焦枯,上面闪着暗红的余烬。嘴鬼见了直打冷战。
莲真挥挥手,嘀咕:“善哉善哉,且饶你一回,不过你记住,我们已经探明你的墓地了,再作恶,我们还会来的。”
嘴鬼呜呜咽咽捣动双唇,俨然在磕头:“谢不烧之恩,大恩难报,我会静静地死而变聻,暗助吴家女子的,咳咳咳……”边咳边忽闪而去。
狗的骨灰由吴水明、吴火明就地挖坑掩埋,莲真还在坟土四角埋符箓,念咒数声,一道下山。
到了那个路边店,店门幽黑洞开。大家停车进门,举手电照一圈,里面陈设依旧,却已空无一人。
驱车赶往洲府,天亮,急急奔到洲衙报案。衙官听他们讲昨夜的情形,大觉不可思议,又听说有手机录像证据,眼睛骤亮。
可是,打开手机播放,只见一副极度变形的面孔,光线模糊,形同鬼怪,不断地嗡嗡喊话。看得出屏幕在移动,这面孔也一忽儿近点,一忽儿远些,却始终霸占在屏幕上。
细听,那面孔在说:“好啊,教出这么个贪婪凶狠的鬼怪!你一定是哪个门派的邪道士,今天我要录像取证,让你们统统跑不了!”然后是屏幕外的喧闹,听不出在闹什么,接着又是这面孔喊:“我要采录证据,把你们告到宗教局去!”顿时画面乱抖,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衙官耸耸肩,嘀咕:“就这些?搞什么名堂?”
程自远脸红尴尬:“我……我忘了切换镜头,弄成自拍了。”
吴水明这时也掏出手机,说:“我也拍了,看我的。”
打开,墓穴里刘老金细瘦的脸惊恐面对镜头,吴水明在画外喝问他来自哪里,刘老金气息奄奄地呻吟一句“憋憋……气……”
反复播放,衙官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去户籍科查,按照昨夜嘴鬼说的“刘老金”,查遍整个玄炎洲户籍,倒是有好些同音的名字,诸如“刘佬金”、“刘老进”、“刘劳金”之类,还有两个同名的“刘老金”,一一对照照片和视频影像,都不像。
正查找,电话铃响,衙官接听,脸色陡变,看莲真等人的脸色丰富了起来。
是西坪洞洞衙报告案情:昨夜郝家沟多座祖坟被莫名翻挖,尸骨暴露!
莲真四人齐声说:“就是那老头干的!”
衙官当即和他们动身赶赴现场,走到门口,一个女衙从递上字条,衙官接过看了眼:“果然是人骨!连祖坟里的尸骨都挖出来,打碎了!”
“看来,这样的翻挖不是一回两回了。”莲真嘀咕。
程自远说:“上回郝赤夏坟上的碎骨,应该是刘老金驯化郝赤夏阴魂时挖开的,只留下嘴巴在坟墓里,好驱魂授法,加害吴村!”
衙官无言地看了他们一眼。
吉普车开到郝家沟,一大群村民围上来大呼小叫。祖坟被挖,在农村可是大事。几个村民见到莲真他们,喊:“就是他们!上回来的就是他们!”个个捋起袖子,竖起眉毛,冲过来要拽他们。
衙官拦挡,喝:“住手!冷静!上回来的还有我呢,你们不会也怀疑我吧?”
村民稍稍平静,但仍围着,没法挪步。
好一阵,人群开始疏松,闪开,村长领着西平洞的洞衙赶来,见了衙官,说:“山上都看过了,开挖了五座坟墓,挺奇怪的。”
衙官说:“村口开餐馆,叫刘老金的嫌疑最大,你们查找了么?”
洞衙:“你在电话里一讲,我们就去查了,那老头五个月前搬到这里,昨天店还开得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失踪……”
“是昨天半夜跑掉的!”程自远纠正,“在山上挖完坟墓,被我们发现,匆匆跑路的。”
衙官挥手:“走,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