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现代设备武装的地下丹宫里,炉火的白焰凝聚成小球,光亮刺目,加剧吸附四周的能量,整个丹宫轰隆抖动,一条裂痕沿着山壁绽开来,天花板掉下几串闪亮的碎末。
程自远吓坏了,李嗣英也挺紧张,而顺真、高军和翠云却一如既往表情凝重,专注,似乎已把安危置之度外。
风力加速,程自远和李嗣英都感到立足不稳,似乎随时会被吹向那团可怕的白焰。翠云指点洞口石壁上两排扶手,喊:“抓住,小心!”
程自远拉了拉李嗣英,见她凝然不动,自己先倒退,抓住扶手。李依旧站在原处,依依不舍的样子。翠云连声催促。
轰,更大的风从身后吹出,程自远几乎要飘浮起来。李嗣英也感到不支,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扭身,呼,伸长手臂,也握住了扶手。
翠云喊:“靠墙,贴住墙壁!拉上保险带!”
李不解,呼啦,身子也被吹得飘浮半空,脚朝向那团白焰,脚底竟很快冒出焦烟来。李无法自持,面目扭曲,咦哟呻吟。程自远同时被吹起,幸亏离得远些,但也明显感觉到脚掌、腰腿等部位被无形的烙铁烙了下,灼烫无比。
“靠墙,系上保险带!”翠云大吼着,也慌慌张张飞向墙根,握住栏杆,从墙上的一个凹槽里扯出一根黑色的类似汽车的保险带,斜贯身子,咔嚓,栓紧在下方另一个凹槽里。顺真和高军这时也倒退到另一边墙根,很熟练地握栏杆、系黑带。
这个操作手法程自远熟悉,不用学就会。李嗣英被他拉拽到墙根,却是不知所措,手在凹槽里乱扒拉,半天不得要领。程自远只得帮她扯出保险带系上。李头发蓬乱,神色惊惶,脚都站不稳,握紧栏杆挨着墙根蹲了下去,看那团白焰的目光充满了惊奇。
伴随四周的轰隆之声,白焰继续收缩,聚向它的风似乎已不是风了,而是一根根阴凉的手指,从这五位身上刮过,程自远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热量正被一丝丝掠走,留下凉意漫布皮肤,深入毛孔,然后是触觉被一点点掠走,剩下麻木冻结在肌肤,再然后精气被一缕缕掠走,剩下虚脱和恍惚把整个躯壳都软化了。侧脸,李嗣英,这个功夫高强神勇难敌的女侠,竟然也像一摊颤抖的泥巴,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边,半张嘴巴,无言。
风越来越稠密,渐渐显出了类似瀑流的形状,灰白灰白的,从四面八方注向那团白焰,而白焰非但没有胀大,反而越来越细小,俨然受到风的挤压,却在这挤压中不断增添热力和亮度,已到了根本不容直视的地步。程自远稍稍瞥了它一眼,立刻两目刺痛,天昏地暗,必须扭转头闭眼很久才能睁开,眼前的景物于是越加恍恍惚惚,虚飘重叠。
天花板和四壁裂开蛇形的纹路,哔驳声犹如鞭炮炸响。洞窟里地动山摇,呼呼风啸和机器轰鸣中,似乎夹杂了隐隐的鬼哭狼嚎。灯嗤嗤呻吟,忽亮忽熄,一副难以支撑的吃力状。程自远感觉气温很低很低了,寒气丝丝穿肌入骨,恍若置身数九严冬。
奇怪啊,那团白焰明明无比刺眼,整个洞窟都被它照得很亮很亮,亮得都快燃烧起来,体感怎么会这么冷呢?程自远牙关紧叩,浑身僵木,仿佛身体已经死去,只剩下脑袋还在这奇异的冷光里挣扎苟存。
白焰继续小小小,亮度继续大大大,瀑流般的风映着它的光亮,如同无数流动的烈焰,然而却是极冷极冷的焰。天花板、四壁跟着一点点发亮,泛白,咔啦咔啦,竟结出了冰块!
程自远和李嗣英的衣衫、肌肤也咔啦咔啦,冻硬了,泛白了,一摸,天,滑溜溜的,结满了冰霜!再看另外三位,也是一个模样:白亮滑溜,像三座雪人蜷缩墙角。
整个洞窟成了一片冰雪世界,只有那团白焰还在旺盛地聚集、旋转、塌缩,——没错,是在塌缩,越塌缩能量越巨大,而周围越失能虚脱。
呜——,一声长鸣像警笛拉响,洞窟的光线猛地闪了闪,变黄,变橙,变绿,变蓝,变紫,变红……一层层暗下去。
程自远扭头,那团白焰已经收缩成乒乓球大小,不再刺眼,甚至灰暗如炭,向外面反向发出一圈圈紫红色的光波。这光波很有节奏,脉冲一样呜呜呜地扩散,穿破瀑流似的灰白风波。两种相反的波形看上去好像不在同一个时空里。
“师傅,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翠云气吁吁问。
“还行吧,”那团炭火缩成了卫生球大小,嗡嗡地说,“就是太热了,我是不是马上要裂开啊?”
“没错,”翠云说,“高能炉已注满了月圆之阴,反向加能,此刻已是红中带黑,核心温度应该有千万摄氏度了。”
“难怪这……这么难受!天,我的一点精魂粒子就要四分五裂了,啊啊啊……”
“师傅,您忍忍,据徒儿看,这回怕是真的要成了!”翠云激动地说。
“哈哈哈,那就得偿所愿了,嗣英,你今晚来得正好,亲眼见证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历史事事事……”那团炭火话没说完,声音就消散了,代之以震耳轰鸣,整个洞窟更剧烈地摇晃,噼里啪啦掉下好些冰屑。
寒意彻骨穿心,程自远感到自己都快变成冰棍,斜看,其他四位全都白蒙蒙的,一个劲打冷战。翠云挣扎着去够身旁的仪表箱,行动迟缓,似乎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炭火发出了异样强大的吸力,好像无形的巨手,极力扯住五个身子向它拉拉拉。嚯,五个身子被齐齐地拉起,脚冲炭火飘浮,——可是那吸附他们的炭火呢?根本看不见了,难道已经消失?
这回脚不再是灼痛,而是麻痒,冷,好像冰冷的指甲在脚板挠。幸亏上了保险带,不过此刻保险带也被扯得嘎啦嘎啦响,真担心它断掉。
轰隆,爆炸声再起,剧烈震荡中灯嗤嗤闪,啪的灭了,眼前陡然昏暗,唯有炭火的方向亮着一圈诡异的蓝光,但炭火仍看不见。
翠云挣扎到仪表前,脸贴表盘看,似乎得了高度近视。腰间的对讲机在响:“净化仓,一切就绪!”“真空管,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加速器,秒速二十九万九千七百九十二点三九九九九千米!”“温控,摄氏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九八万度!”“质控,师祖质量已经缩到零点零零零零零一微克!”……
翠云边看仪表边回应:“知道,师祖要进仓了,各工种严守岗位!”
悾隆,一声闷响,翠云扳动一道闸阀,只听得呜隆呜隆,原丹炉后面的山壁缓缓打开了一扇厚大的门,里面竟是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另一个洞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