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英要嘴鬼张大嘴,一口吞下自己,好双双化蝶成就美好姻缘。三说两说,嘴鬼心动了:
“好好,你别急,我试试,一口吞下这么大块我可从来没干过,不过我对自己的嘴有信心!”
一边说一边把嘴极力张开又张开,发出啊啊叫声。
“牙齿也要往两边闪开,不然会刮伤我,影响化蝶的。”李嗣英叮嘱。
“好好,”嘴鬼叫,“你快点进来!”
李嗣英挥动双袖,呼呼呼,瞬间黑风鼓荡,殿堂里的飞镖被席卷聚集,对准嘴鬼空张的大嘴猛地涌了进去。李嗣英犹嫌不够,再聚阴灵之气,以泻天没地的滔滔气势,更加汹涌的梅花镖雨瀑,往嘴鬼狂灌,那景象煞是惊魂之极,只听得哗啦轰隆,轰隆哗啦,寒光密集得恰似钢厂的铁水,倾泻不止,其猛烈之势,奔腾之力,令大殿都微微摇晃。
嘴鬼完全猝不及防,眨眼就被飞镖塞满,一时间竟鼓胀得失去原形,再眨眼,不见了,眼前是堆积如山的黑乎乎的飞镖。悬在半空的程自远看得两眼大瞪,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那飞镖堆轻轻抖动,里面传出窸窣响,慢慢地,一只上下唇布满血孔,嘴里满是飞镖不能开合的怪异嘴巴艰难地爬了出来,发出呜呜咽咽似哭似骂的闷响。
李嗣英照准它咣当一击,嘴鬼翻个,撞墙,呜啊,吐出一大摊飞镖,急剧咳呛,喘气,哀叹:“完了完了,生吞了这一大堆数不清的毒器,几天几夜都消化不了,噢呃,你这娘们太……太会骗……骗了,可怜我还以为你爱爱爱上我,呜呜呜……”
李嗣英横眉冷对:“快滚!别挡我!”
嘴鬼龇牙咧嘴,呕,又吐出大口血水,叫:“上你的老当了,我嘴破了,元气大伤了,我我我怎么会吃这种亏……”
李嗣英冷笑:“这是你咎由自取!”抬起袖子还要出击,嘴鬼一个激灵,叫:“别别,我走我走,唉,这回伤大了,得找刘师伯敷药,他们都不好好教我,哦哦,真难受啊,什么驱灵咒我驱我灵,一变为二二变为四四四……我真笨真笨……”
一边叨咕一边向殿门外翻飞,很快消失在月朗星稀寂静空阔的夜空里。
李嗣英把悬在半空的程自远拉下,双双穿过殿堂的后门。一路上除了树草间的虫鸣,周围寂静无声。走过左右厢房矗立的后院,地势越来越高,麻石砌成的台阶曲折向上,穿行松木丛林,有些陡峭。李嗣英索性拽了程自远,一路飘飞。
松林披着银白的月色,恰似白浪随风翻涌,隐隐地腾起无形的气流。往前方瞭望,今夜,月光中的山峦裹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神秘,肃穆,浑厚,与别处,与十多天前的此地,都很有些不一样。这儿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块发着奇异光热的巨大磁石,正布下了充满磁力的道场,——那是机会还是陷阱?是逆转重生之地还是死灭的绝境?眼下无法知道。
渐渐地,松林稀少,山势平坦,似是来到山顶的平地,视野变得开阔无比,一轮圆月无遮无挡地挂在空中,看上去简直伸手可摘。李嗣英和程自远都不约而同地对着圆月深吸一口气,心胸为之大大舒展。俯瞰山下,妈也,无数峰峦低矮得像小石子,再远处,河湖映出的月光细小而幽微,仿佛是遥远深邃的另一个世界。
沿石子铺就的山路,按上次的记忆七拐八拐,前方传来隐约的轰轰之声,山路好像跟着震动。李嗣英目放红光,凝神静听,咕哝:“奇怪,这声音不像是在地面,好像在地底。”
“上次也是这声音吧?”程自远问。
李嗣英摇头:“上次是呜呜叫,要到丹房前仔细听,才听得到。”
程自远脑海里闪过上次的情形,按照三个从丹房里冒出的年轻人的说法,当时大概是在停机检修。那么今夜应该是正式开工了。
加速向前,一股股热浪接着漫过来,愈往前,热力愈浓密,很快变得有点灼人了。上次也是如此,不过和这次比,那次只能算是一种余热。
这回李嗣英说:“应该是丹炉散发的热量了。”闻一闻,却又皱眉:“奇怪啊,怎么没有柴火气息?炼丹应该烧柴的。”
“都什么年代了,一定改用煤气或电力。”程自远说。
李嗣英疑惑未消,拉住程自远绕过一道山壁。远处,倚靠高耸的山崖,那座奇怪的好几层楼高的波浪形屋子趴伏着,此刻在月光下呈现乳白色,宛如一尾飞鱼在白浪里穿梭,极具现代感。轰轰震响和灼热的气浪正是从这屋子传出来的,伴随响声,几个窗户亮着一闪一闪的红色和蓝色光斑,煞是离奇。
李嗣英凝视房屋上“顺天祖堂”和“丹房重地,闲人止步”的匾牌,神色戚惶,喃喃自语:“一百三十七年了,模样大变,这顺天观祖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矛龙到底怎么了?”
一鬼一人小心往这丹房大楼挪步,响声愈来愈像是伸出了无形的手,一左一右往耳朵搓揉,轰轰嘤嘤的,细辨,是闷闷的那种,且一下一下,颇有节奏感,仿佛整个山体都变成了一架机器,在低沉而执着地做工做工。热浪也是一阵一阵的,好像屋里有个喷口,正跟随响声,往外喷气散热。
丹房的大门又高又大,像银行金库的门,这时紧闭着,在月光里泛出银光。旁边的窗户——哪是什么窗户,原来是几个略大一点的洞眼——正往外散发薄雾似的热气,里面闪烁的红蓝光好似遥远的星辰。
李嗣英指点洞眼,对程自远说:“我倒是可以隐形进去,只是程君肉体凡胎没办法。”
程自远赶忙摇手:“进得去也别轻举妄动,天知道里面有什么名堂,看起来简直就像蒸笼,危险。”
李嗣英定定神,道:“那好,丹房重地,祖堂门前,还是慎重一点,走正门。”说着拍打起大门,轰轰隆隆,响声在静夜的山野格外震耳,不知哪里的鸟儿被惊得扑簌飞起,幽灵般嘎嘎嘶鸣,逃遁。
继续猛拍,像擂一面大鼓,同时扯起嗓子吼:“矛龙师傅,我是李嗣英!快放我进去!”连吼多遍,四野嗡嗡回响,偏偏这座大楼寂静无声。
李嗣英恼了,死命砸门,爆出炸裂般的轰鸣。程自远心都跟着震颤。
突然,楼顶冒出一大片青烟,山风围绕它呼呼旋转,将这烟吹积成云朵形状,向他俩移来。周围跟着风声大作,尘屑飞扬,月光也为之黯淡。李嗣英止住了敲砸,程自远更是瞪着眼前变幻的烟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