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嗣英浮现，问程自远今天是什么日子，程自远摇头茫然。
李嗣英戳点他的眉心，嗔道：“呔，你个傻愣，我为了这一夜苦盼了十多天，这两日更是养精蓄锐，你却浑然不知？”指点窗外：“六月十五，圆月高悬啊！”
程自远猛醒，白天一番折腾，心心念念的只是牛庚失踪、查找元凶会不会受妨碍，竟把去顺天观见矛龙的日子给忘了。赶忙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李嗣英面色阴沉，咬牙：“白天睡觉蓄力，竟没有感应到这个变化！”
程自远问：“如何是好？万一……”
李嗣英挥挥手：“现在查找也来不及了，正好前去探问矛龙，如果是嘴鬼或别的驱魂阴鬼所为，必定当着矛龙的面追究责任，如果是活人或别处野鬼恶魂干的，也好求助道法高强的矛龙，共同对敌。”
似乎别无选择。当下，程自远随了她出门，由窗户飘飞而出。果然圆月当空，满地银光，茫茫四野空阔而寂静，辽远的天空只有一人一鬼呼呼高翔，卷起尘烟般的薄雾。
不知飞了多久，那道瀑流奔涌的山壁隐现，绕过去，山势高耸，林海苍莽，脚下、四周山风呼啸，月光在摇动的林海中化作银浪汹涌不息，煞是壮观而诡异。高山之巅，那座装了铁丝网的宫观黑黢黢挺立，神秘，缄默，凛然不可来犯。
李嗣英携着程自远，掠过山门、灵霄殿，隐隐望见远处高台之上，三清殿傲然耸立。正要继续飞向后山的丹房，猛听下方响起尖利的警报声，接着似有无数脚步奔踏，一个低沉的吼声自高台之上呼啸而下：“弟子们注意，有情况！”
话刚落，多道寒光从殿堂上、游步道两边往上飞射，接着才是山风刮来的鸟鸣般的啾啾声。
李嗣英急呼：“当心！”将程自远抱住，空中连翻几个跟头，降落三清殿的台阶下。
更多的寒光飞泻而来。李嗣英身子旋转，呼啦呼啦，袖风盾碟片般闪烁白光，把几枝梅花镖削成冒烟的死鸟，哀鸣坠落。更多的飞镖竟被袖风盾的离心力带动，环绕它转起了圈，看上去恍如百鸟起舞，月夜下银光灿烂，啾啾如歌，一时让人凶吉莫辨。
程自远被推到一旁，此刻抱着脑袋，佝偻身子，缩到路边一棵樟树下，向这头紧张窥望。
有个声音惊问：“袖风盾？哪里又来个偷师师祖绝技的家伙？”
那个低吼声：“小心，今夜非比寻常，得拿下这个怪东西！”
轰，袖风盾骤然增大，将绕飞的梅花镖环切一圈，灿烂银光眨眼变作焦臭的黑烟，惨叫着栽倒，消失。
李嗣英仰看台阶上方披着月光的身影，大呼：“是我啊，不认得么？约好月圆之夜来见矛龙的，大名李嗣英，麻烦通报一声。”
那身影俯身凝视，好一阵犹豫。旁边一个身影嘀咕：“师兄，不像啊。”那身影点头道：“是啊，我记得上回那个女的中了我们的梅花镖，惨败逃窜，早就应该毒发而亡吧。”
“可不，十有八九又来个假冒的，恰逢师祖炼丹之夜，擅闯圣殿，居心叵测啊！”
李嗣英急了，跺脚喊：“喂，是顺真的大徒弟高军吗？我可是认得你，我换了一副皮囊，上回借用的是黄家堡一个农妇的躯壳，这回是我本相，矛龙认得。”
台阶上面的身影半是惊疑半是警觉：“哦？你竟会借躯？听声音倒有几分像。”
李嗣英拱手致意：“我本来就是呀。”
那身影甩下一句：“你等着，我去通报，不许擅自上来！”
李嗣英喊了句多谢。
那身影迟迟疑疑地进殿。不大一会，一个白脸黑须、身披土黄袍的男子闪现在台阶上面的月光里。正是顺真道长。身旁是刚才那个身影——宽襟黑袍粗眉大目的大弟子高军。
顺真由高军指点，手搭凉棚往下看，咕哝：“是她吗？不像啊，完全不像。”
程自远这时壮着胆子冲出，拍胸脯大喊：“我总是像的吧？看这里，还是上回的程自远程状元！你们该信了吧？”
师徒两个凝神望过去，可不，还是那个小子。但顺真咬咬牙，嘀咕：“这两个家伙中了我们的梅花镖，居然不死？”
“怕是有药。”高军低声说。
顺真皱眉，摇头：“不不，那化魅销淫丹石散只有白云观德信法师才有，独门秘方，天下无二，前几日白云观几个道士来访，我特意问他们近日是否有一男一女去讨要过此药，他们都说没有，就是来讨，也概不外传。”
高军点头：“是啊，我也在旁边听说了，上回那对男女一定是必死无疑。”
顺真沉下脸，叹气：“唉，我也不想啊，道门重生死，惜物命，怪只怪他们屡闯圣殿……”
“我们是自卫的。”一个小脑袋冒出来，在顺真身旁晃动。看模样是小道士明勤。
顺真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三清道祖，九天神灵，莫怪莫怪。”
高军盯了台阶下面一眼，说：“那这两个家伙……”
顺真咬牙：“可疑之极，十有八九怕是哪里的恶鬼邪人借的躯壳，来刺探或搅闹的。今夜道祖炼丹，机密重大，非同小可。”
高军连连点头，对台阶下面喊：“喂，你说什么借躯，又说什么本相，我们都给搞迷糊了，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现在连人脸外形都对不上，叫我们怎么相信你？”
程自远跳起脚大叫：“有我呢，我可是对得上！”
高军撇嘴斜睨程自远：“你？你难道就不会是借躯的冒牌货么？天知道你们中镖身亡后，哪里的恶鬼邪人利用你们的皮囊，擅闯我观！我们有要务在身，也不想跟你们争辩了，速速离开，免得我们开了杀戒。”
李嗣英呼的伸长手，把程自远推到路边石柱后，沉下脸，对台阶上的师徒道：“我真是矛龙的女弟子李嗣英，上回信物也交了，道门法术也亮过了，现在按约前来，只求通报一声，让矛龙自己来鉴别，可好？”
师徒面面相觑，沉默。好一会，顺真喝道：“不好！矛龙师祖此刻正在全力修炼，岂可擅扰！”
高军接着喊：“连人都对不上号，信物、法术算个屁！”
李嗣英浑身发抖，长发呼啦竖起，两个眼睛爆出血红的光芒，黑紫的烟雾平地升腾，发出呜咽的哭嚎，月夜下的天地似乎跟着抖动起来。
“好啊，你们背信弃约，阻扰我见师傅，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李嗣英大吼，“我的师傅到底怎么了？你们是哪里来的鸠占鹊巢的家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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