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远查看胡姥姥卧室,并无异常,正要离开,胡姥姥却拖住他,说有个地方也要查查,她自己也很担心。
目光聚向那个顶着天花板的立柜。挨近它,脚下咚咚响,仿佛遥远的某个地方,有相似的脚步在应声挪动。的确有点不太一样。胡姥姥和程自远面面相觑。程自远跺跺脚,回声越发响亮。
胡姥姥赶紧叫:“别,小心!”
程自远凝神,嘀咕:“也许下面是空的。”
胡姥姥惊叫:“哦天,空的?谁让它空的?我在这里住了两三年,刚开始还是好好的。”
“那,也许下面出现地质变化,有溶洞、地下河蚀空了地基。”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胡姥姥气吁吁说,“我担心是恶魂施法,要把这里变成通往阴间的地道。”
程自远头皮一阵麻:“地道入口在哪里呢?”
胡姥姥:“也许不需要入口,阴魂自有穿透地面的法术。哦,这一来还不如快快拆掉这座邪气的祠堂!”
“我告诉莲真他们,来挖挖看。”程自远说。
胡姥姥咧嘴苦笑:“这个老顽固又得说惊扰祖灵啊,坏了风水啊,等于拆掉吴家三百多年的祠堂啊等等,跟你吵,骂,挥老拳。我们最好都不要触这个霉头,——唉,我可是领教多了。”
程自远一想,可不,连装监控探头都不许,挖地闹不好要搞塌墙面,毁坏老宅,更不会答应,而且一开口,莲真还可能怀疑自己的用意,这会给自己与李嗣英合作带来障碍。罢了。
目光回到那个硕大的立柜。程自远嘀咕:“也许是这个立柜的原因,这么大的柜子,跟音响似的,按理会产生共鸣和回声。”
“哦?”胡姥姥面带疑惑,踱过去,随手一拉,哗啦,衣物、布片、毯子、卷纸,各种杂物潮水般倾泻而出,眨眼淹了胡姥姥的脚踝。胡姥姥朝柜子里看看,对程自远半笑不笑:“里面什么鬼东西也没有,你看看,是不是,可我总觉得怪异,不安心。”
程自远大窘,连呼:“立柜产生的回音很正常,放心放心,好了,我该走了,真抱歉,打扰。”往后倒退,脚被绊了下,细看,是一副乳罩。慌忙绕开,奔出。
育儿室,陈娜听说牛庚没找到,假陈娜也不见踪迹,大恸,当场昏倒在地。程自远赶忙把她扶上床,掐人中喂开水。好半天苏醒,眼泪夺眶涌出,手不断拍打床沿哭喊牛庚快回来。
吴晶晶也哭成了泪人,嘴里不停地嘟囔:“都怪我都怪我,可我明明看见是你呀……”
程自远说:“上回发现楚素眉的面罩,做得太逼真了,这回应该也是这样。”
吴晶晶顿足抽噎:“哦,我,我该到窗户边看看,叫娜娜一声啊,呜呜呜……”
程自远安慰:“你相信那是真的陈娜,怎么会再到窗户边喊另一个陈娜呢?”
剩下的五个小孩个个惊恐之极,或互相抱着,或缩在角落,啼哭,发呆,颤栗。小虎头哭吼:“牛庚,我要牛庚!”就要迈步冲出去,被程自远拉回。一大一小扭缠在一起,哭叫声把原本宁静的夏日震得金光碎裂,满眼昏黑。
喧闹声引来了西端的江伦萨米。他站到育儿室门口的刹那,屋里的人全都高度警觉,孩子们的哭声更加剧烈。江伦萨米满脸惊诧,抬腿就要进门,被陈娜一声断喝止住:“站住!”吴晶晶甚至操起了身旁的木棍。
江伦萨米惊叫:“哎哟哟,怎么了?我可是人,大活人,不仅仅是人,还……还是……”手在口袋里一阵摸,眉毛皱起:“咦,证件呢?对了,一定被你们村长拿去了。我有教师资格证的,我不忍心看你们担惊受怕,决定留下来,做志愿者。”
这来得有点突然,程自远、陈娜、吴晶晶都露出惊疑的表情。程自远走近他,难以置信:“堂堂吠利老总,居然考了教师证?”
“对呀,我们公司将来要办高级幼儿园、中小学,我未雨绸缪,就去考了考,总归有用的。”
“假的吧?”程自远说,“这年头,搞个假证,对你这个大老板分分钟。”
江伦萨米指点天花板:“要是假的,天打雷劈!再说,程老师可能不了解,我玄炎洲不比别的地方,不兴假冒货。”
“鬼,我们就遇上好几个假冒别人的家伙,人都有假的,何况证件。”程自远撇嘴。
江伦萨米惊愕瞪眼:“哦?怎么个假冒法?拿真人一对比,不就露馅了?”
程自远想解释,发现一时扯不清,正僵持,莲真气呼呼跑来,见了江伦萨米,居然不怎么讨厌,只挥挥手让他闪开。听了牛庚失踪的前后经过,莲真阴沉着脸,四下扫看,又踱出门去,取出道服、蜡烛、铜镜、符箓等,满祠堂搜查。
这边江伦萨米不走,向育儿室探头张望,见陈娜瘫倒在床,有气无力,而天花板上的吊扇只能送出热风,惋惜道:“里面也太闷热了,电扇不管用的,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
他这一说,众人都感觉像呆在蒸笼里,浑身爆汗。吴晶晶没好气,带了哭腔说:“是噢,条件简陋,屈尊大驾了,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江伦萨米不恼,很关切地说:“我就是来为你们改善条件的,你们太可怜太受苦了,我看不下去。”说着竟两眼潮红,赶忙用手摁了摁眼睛,吁气道:“钱,不管多少,都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人,无论贵贱,身后无非一抔黄土,所以我也看开了,再不争不抢了,要用有生之年,尽有限之财,行善积德,做一些让人称道的事情。”
一边说一边踱了进来。这一回再自然不过,没有人阻止。
他径直来到陈娜床前,仔细看了看,咕哝:“暑热邪侵,悲伤失度,血气滞塞,宜速速降暑祛邪,否则恐怕伤及神智。”转脸叫程自远去打一碗凉水来。
程自远迟迟疑疑地倒了碗凉开水,被接过去。江伦萨米右手中指和食指伸到碗里蘸了蘸,掐向陈娜的眉心。程自远大惊,手里的碗差点摔落。陈娜更是尖叫,几乎要坐起。
程自远喊:“住手!有种冲我来!”上前拉住江伦萨米。吴晶晶也把棍棒横过来,挡在江伦萨米和陈娜之间。
屋里气氛再次紧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