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吴尚青带领莫名遇袭的来客,奔到祠堂暂避,走到育儿室门前,那只山魈冲出,噶噶嘶鸣,阴风呼吼,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朝其中一个叼去。登时大乱。
程自远高举烛火,试图赶走这猴脸怪物,可它避开火光,毫不理会程自远的呼喝。那个被叼了一口的客人捂脸喘息,咚,惊慌中一头撞到墙上,额头青紫。
山魈鸣叫着又扑向另一个。
程自远万般无奈,只得提醒:“吐口水!”
那个被扑的人,江伦萨米,照着唾了一口,山魈惊恐退缩,腾起,正要去叼吴尚青,江伦萨米对他叫:“吐口水!”吴尚青也照办,呸一口。
山魈噶噶叫,瑟缩,在众人的口水中翻腾而去,回到满是洞孔的门上。一道符箓。猴形的图案摆出防御架势,似固守待机,又仿佛惊魂未定。
真正惊魂未定的是吴尚青带领的来客,他们来到前院西端,敲响客房。半天,瓦萨的母亲开门,见是江伦萨米,面露惊喜:“好,我这就拿行李,不管多晚走都行!”
江伦萨米苦笑。吴尚青说明暂时走不了,得在客房宿一晚。瓦萨的母亲张嘴半天,呆住,满脸失望。
朱瓦莉和胡里苏特没回来,剩下三张床,五个客人挤。吴尚青总算舒口气,说了好一阵抱歉的话,由程自远烛光照着离去。夜晚复归平静。
次日一早,莲真赶来,身后木匠吴土明和几个村民扛了一扇新门跟着。一到祠堂,大家忙着拆旧门装新门。得知昨晚吴尚青留宿来客,莲真脸色阴沉,踱到西头的客房。来客正忙着上对面卫生间洗漱,嘴里呜呜哇哇,似在抱怨条件简陋。
江伦萨米睁着红肿的眼,一见莲真,愣了下,随即换上笑容,点头:“道长,又见面了,打扰打扰,昨晚实在是没法子。”
莲真打量他们,低声道:“本村百年规矩,非老师一律不予接待,请你们速速离开,否则出了事,本村无法负责。”
江伦萨米笑容尴尬:“知道知道,我这不正要想办法嘛,唉唉,每次来这里都要出意外。”
三溪洞洞副尤根坦里直起脖子,瞪着莲真,叫:“这还是三溪洞的地盘吧?我好歹是洞副吧?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莲真逼近一步,盯住洞副,笑:“我怎么说话,嗯?洞副大人倒是指教指教,我的话有什么不妥。”
洞副手指点他,咬牙叫:“你……好个道长,敢跟我下逐客令!”
莲真笑容冻住,蹙眉,话音变得委屈而恳切:“洞副大人昨夜受惊太甚,多心了吧?我哪里是下逐客令,是好心好意提醒啊,这个地方阴鬼出没,凶煞之极,外客一不小心,极易遇险,想来昨夜你们都有体会,本村不接待实在是为了你们好。”
洞副哽住,无语。旁边的洲府规划局设计局巡视长满脸不解,问:“为什么老师就可以接待呢?老师不会遇险?”
莲真点头:“没错,老师、保育员例外,为了孤儿,此处祖灵会对这些人额外加护,而那些遇害老师、孩童的阴魂更会视为己类,恭敬回避。”
来客个个大觉惊诧。
江伦萨米撇嘴笑:“果然是个奇葩地方,总是神神鬼鬼吓唬人,我就不知道昨天那一幕,还有以前我司机遇难的一幕幕,究竟是谁在幕后作祟,这些鬼戏演得太逼真了吧。”
莲真拱手致意:“我也很想弄清楚,其中原委可以去问洞衙,有勘探调查案卷在。”说完跺跺脚,摇晃而去。
这边育儿室装新门,一时喧闹。那边来客潦草洗漱完,吴尚青气吁吁赶到,告知江伦萨米等人他刚刚到度假楼外看了,昨夜那些小孩全都不见,倒是满地枯枝败叶,应该是夜里刮风掉落的;这些枝叶都沾了浓稠的暗红液体,乍看像血迹,却散发呛人气息,到那辆商务车边才发现是车子漏了汽油和机油;商务车挡风玻璃则被一棵粗大的树枝砸中,侧面窗户破了个洞……
咚隆,咣当,昨夜白衣小身影撞击车玻璃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一圈蜘蛛状裂缝伴着血腥绽开,一个洞孔伸进小手……天,难道那些小孩是枯枝败叶幻化的?抑或是他们恐惧无措产生的幻象?
江伦萨米再度拨打司机的手机,得到一串呜哩哇啦蚕虫语加英语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从醒来到现在,他拨打了无数遍,都是这个回音。只得拨打洞衙和洲衙的电话报告可能出事。
洞副也急了,打电话给洞府,要求派车来接。江伦萨米不甘心,打电话给公司,下令再派车来,不信那个邪了。
夏日烦闷,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不见任何一辆车赶来。他们正要去电话催问,江伦萨米电话先响,接听,上午新派的司机开着三菱越野车,奔到距吴村约十五六里的地方受阻,不得前进,因为前方发生事故,有车翻到山崖下,洞衙正在指挥起吊。
接着洞副接到来电,洞府派去的车也是受阻在山道,不能往前,只得掉头暂回了。
众人倒吸凉气,面面相觑。
洞衙刹婆帝驾驶摩托奔来,热汗淋漓,活像个刚出锅的烤红薯,进了祠堂,急问吠利老总在不在。江伦萨米赶忙迎上去。刹婆帝说:“又是你那辆皮卡车,怎么回事?”
江伦萨米叹息不已,说到昨夜的恐怖情形:皮卡车来吴村接他们,半路被黄色校车和奇怪的小孩纠缠,自称“廖大华”的男子代替司机跟自己通话等等,而他们一行人在吴村也遭遇阴魂袭扰,满地尸体血污。
刹婆帝皱起眉头,说山道上并没有校车的车迹,皮卡车掉落山崖,眼下正在往上吊,从现场勘察的情况看,属于单方面事故,应该是夜里疲劳驾驶,眼花、大意、山路陡峭综合所致。
一个来客急了,说昨夜明明鬼怪来袭,满地血污,小孩的尸体横七竖八,还有校车的一块车牌。刹婆帝愣住,叫:“哦?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吴尚青抹着额头的汗珠,说:“在度假楼那边,可是,今天早上我过来,只看见树枝树叶落了一地……”
刹婆帝哭笑不得,耸肩道:“你们又来了,神神鬼鬼何时了?脑袋不要想歪了,都是吓出来的幻觉!”
“可是,我们都亲眼看见了呀,难道六个人出现一样的幻觉?”
刹婆帝伸出手:“证据呢?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我们可不能采信。”
众人一时哑然。
“司机现在怎么样了?”江伦萨米问。
刹婆帝甩了一把汗,歪咧嘴巴看对方,叫:“你才问啊?大老板,我不说你都不问,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呢。”
江伦萨米苦脸道:“我怎么会知道?昨晚最后一次通话,那个叫廖大华的说司机就在他身边,生死由天定,早上我再打,没通,——天是怎么定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