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村独家饭庄,孙留香提到吴尚青承诺送她山下的房子店面,且他和妻子早已分手。吴尚青听了非但没有释然,反而紧张流汗,脸色大变,茶杯坠落。众人感到奇怪。
江伦萨米也愣了下,随即大笑,摇动吴尚青的胳膊:“哈哈,我明白了,一定是村长大人亏空了村里的账目,拿不出钱来,告诉我你亏了多少,我看能不能帮忙。”
吴尚青抹汗,尴尬地笑,没等开口,孙留香说:“他不管账的,账一向在莲真和吴水明那里。”
“好家伙,堂堂村长没财权,也太憋屈了吧?”江伦萨米叫道。
吴尚青赶忙摇手:“别误会别误会,水明已经答应秋收以后交接的。”对孙留香喊:“你莫乱讲。”
江伦萨米皱眉:“那你老兄怎么敢答应嫂子山下买房子店面?开空头支票啊?我可最看不惯用欺骗手段泡美女的男人。”
孙留香挥挥手:“嗐,别提了,是这样的,有一回他在祠堂跟人家胡姥姥许诺,会给她在三溪洞洞府大街盖房安家,雇保姆给养老金,被我听见了,我就问他,过继的姑姑都这么受优待,那我怎么打发?他吞吐半天,说了句会给我山下买房子店面。”
手拿苍蝇拍发愣的厨师一个激灵,叫:“什么?他还要泡胡姥姥?”
孙留香推了厨师一把,斥道:“胡扯什么,胡姥姥可是村长的姑姑!”
厨师问:“那为什么答应胡姥姥这个?侄子为姑姑养老吗?为什么不在村里盖房养老?”
孙留香愣住,看吴尚青。吴尚青脸色越发难看,目光躲闪不定,一猫腰,以近乎躲避的姿势,钻到桌底收拾碎瓷。江伦萨米也笑容冻住,半张嘴,好像身体某个部位突然不对劲。气氛有些怪异。
有来客扫看饭馆简陋的陈设和屋外山景,吁气,说这个可以理解,山下就医方便,交通畅达,养老更合适。厨师偏不依不饶,说费用也高啊,哪来的钱?村里穷,付不起的。
吴尚青和江伦萨米全都面色晦暗,汗水淋漓,手一个劲地在脸上乱抹。孙留香气呼呼拉住吴尚青:“你给我起来,说说怎么赔我的礼!”
江伦萨米赶忙劝:“嫂子,这,这……莫急莫急,吴村总要发展的,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它的发展,好山好水不能白白浪费,合理开发利用,还怕没钱?到时财源滚滚而来,别说去洞府大街买房养老,就是去洲府,去国外,也是可以的。”
厨师撇撇嘴:“话说得这么好听,可你们看看那座烂尾楼,看看遇难的可怜孩子,遭殃的还是我们吴村!”
江伦萨米吸口气,镇定,恢复如常,笑:“那是你们吴村没找对人,我高米公司可不一样,大大的良心企业,一定爱心开发负责到底,绝不会烂尾,绝对让大家放心、安心、开心。”
厨师耸耸肩,咕哝:“都是这么说的。”
其他来客沉默旁观,表情略显为难。江伦萨米赔笑:“没办法,全村就这一家餐馆,诸位领导将就点吧。”
吴尚青也赔笑:“游客来得少,餐馆、旅店都开不出来,怠慢各位了。”
一个来客,三溪洞洞副,瘪了嘴摇头,对吴尚青说:“这都是你们吴村容不下外面的人,嫉妒,狭隘,自己没能耐,看看,拖了全村多少后腿!”
话没说完,吴尚青就冲对方着急摇手,差点要去捂洞副的嘴巴,叫:“尤洞头,莫说莫说,本村神鬼出没,当心犯忌!”
洞副登时打住,淡蓝色眸子反射出惊疑的光亮,想来是刚才度假楼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气氛再次尴尬。蚊蝇飞窜,嗡嗡声仿佛幽灵的呻吟,在窒闷的空气里,在耳边、脑海纠缠不休,偶尔叮在某个来客的脸颊上,一副警告的架势。
江伦萨米打圆场,笑:“不说不说,各位姑且将就这一餐,等我公司车来,带大家去库什克尔湖度假中心吃夜宵赏歌舞,补偿回来。”
转眼太阳西沉,灯火初上,饭庄外的山野深蓝紫红,空阔无比,鸟鸣蛙声如催促的呼唤,被高山、田园和夜色一叠接一叠地传出很远,传到天上,唤回了诡秘的繁星与弯月。
饭庄里,幽黄的灯光照着稍稍缓过气来的客人们。吴尚青拿出半个主人的架势,吩咐孙留香上好酒好菜。孙留香却有些不冷不热,一面嗯嗯应承,一面拉吴尚青到灶火明灭油烟弥漫的厨房,伸出手,要吴尚青拿出现钱来。
吴尚青瞪眼结巴,说还是挂上,等交接账目,会一并付清的。孙留香不答应,板着指头数:上回江伦萨米来,招待三顿,上上回洞府正副洞头来,招待两顿,全是打的白条,小店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她平时都不得不靠种地维持,这么拖欠,日子难过。
吴尚青脑门暴青筋,急辩这几顿都是村务招待,要由村里的公账开销!
孙留香扭腰耸肩,叫:“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现钱,马上要,不给就不开伙!”叉着腰,气哼哼的。
吴尚青又气又好笑,咧嘴唏嘘:“天下也没有先给钱再消费的道理啊,你这又不是食堂。”
“你就当是食堂,先买饭菜票吧。”孙留香手伸到他胸前。
吴尚青简直哭笑不得,无奈地摇头,掏口袋,数了几张玄炎盾交给她,口气酸溜溜的:“我看出来了,自从那个白面书生程自远来了以后,你对我越来越不耐烦,我看你是想多了,人家已经有嫩草可吃,怎么会啃你这兜老树根?”
孙留香捏了他一把,叫:“要死,老树根怎么了?遇到合适的阳光雨露,还不兴发嫩芽?气死你个有名无实的骚村长!”
闪烁的灶火中,孙留香体态丰盈,山峰般的胸尖随着气呼呼的低喘起伏颤动,把吴尚青看得目光迷离了,他声调放软,带着乞求和不甘:“实话告诉我,程自远也来你这里吃过,你收他的现钱吗?不会连白条也不用打吧?”
孙留香笑,尖甲点了下他湿滑的鼻尖:“有几个像你死赖啊,人家不但付现钱,付的还是人民币,比你这玄炎盾更值钱!”弹一弾手上的玄炎盾,呱呱作响。
吴尚青舒口气,抹汗,孙留香随手扔给他一匹毛巾。
这一餐农家菜又咸又辣,吃得大家唏嘘难咽,不停地喝水。一盘家乡肉黄油浓稠,口味酸涩,很是怪异,不像平常的肉类。客人皱眉咀嚼,嘴角流油,不能分辨是什么肉。吴尚青叫来孙留香探问,孙留香眨眼含笑:“狼肉。”
短暂沉默。突然,一个来客,洲府规划设计院高工哦噢大叫,抚胸欲呕。
再看孙留香,暗淡的灯光里,那张灰白马脸似乎有点不真实,尤其那张嘴巴,好像是从脸孔下面露出的别人的器官,此刻正咬噬皮囊,猩红欲滴,说到“狼肉”面含得意的笑。
客人止不住打个寒战,瞪大眼,差点要叫出声——“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