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室门前,嘴鬼咬住醉酒的刘国军一根指头,只听得咯嘣脆响,还没来得反应,那指头就少了一截,露出森然白骨,鲜血喷涌。少掉的一截便在半空中血淋淋地翻飞。
这景象实在悚人!
刘国军五官扭曲,几乎昏倒。
而嘴鬼牙齿舌头齐动,嘎吱嘎吱,咂吧咂吧,没几下,就把这截指头咬成碎渣,吞了下去。
程自远看得头皮发麻,冷战连连,身子一滚,躲进房间,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和担忧,悄悄开了条门缝向外窥望。怀里的发丝嗤嗤叫,好像很恐惧,又似乎不服气。
门外走廊,刘国军疼得暴吼,手捂在伤口上,很快血从指缝间蚯蚓般爬出,满掌血红。吴彩霞也惊得面色煞白,撕下袖口要为他包扎伤口。刘国军推开她,腾空而起,追着满嘴糊血的嘴鬼兜几圈,正要怒骂,一张口,哗,呕物直喷嘴鬼。
嘴鬼顿时被混合了痰水、菜叶、饭渣、酒水的黄褐色呕物覆盖,浑身淋漓,且刺啦作响,冒出酸臭熏天的焦烟,止不住咦哟怪叫,扭动,翻滚,看上去被烧灼得很是痛苦。
刘国军捂着伤口,哈哈大笑。
但很快,一根猩红的长舌伸出,上下唇一抹,将冒烟的呕物卷进嘴里,品咂起来。“呕呕,真恶心!妈的,什么味啊,这酒太劣质了,远远比不上东云洞的陈年佳酿,我,我要吐了,哦哦哦……”嘴鬼身形摇晃,做出要呕吐的样子。
不待嘴鬼呕出,刘国军脖子一伸,又是一阵哗啦,这回黄褐的呕物直接飙进了嘴鬼的大口。嘴鬼立马咳呛,急喘,似乎被呕物堵了气管。
慢慢地缓过气来,仍是干呕不已,两唇愈发红热,在半空摇晃翻飞,几乎不能自主。看情形是被呕物的酒灌醉了。
这时,旁观已久的李嗣英飘过来,阴沉着脸,伸长手臂,照准嘴鬼就是一击。“哎哟!”嘴鬼哀叫,身形在空中晕转好几圈。
刘国军也晃悠上来,挥拳打,打了五六次,一声咣当,总算击中了。嘴鬼再次嚎叫发晕,一口黄液吐到门上,舒口气,骂:“这哪是什么酒,妈也,分明是酸醋,不,硫酸!太恶心了!”
醉红着双唇,对刘国军叫:“老天,这东西你都喝得下?难怪这么干瘦,营养不良嘛,喝坏肚子嘛。”向吴彩霞呶嘴:“美女,不会照顾自己的男的,不是好丈夫!跟我干,我用东云洞的美酒、这门里的鲜嫩血肉,好好滋润你!”
吴彩霞这时已是又惊惧又愤怒,把蔡格娜琳灼得满身疮孔的酸酒,居然对这个嘴鬼毫无损害,令人鬼惊泣的梅花镖成了它的美食,刘国军还被咬掉一根指头,天啊,这鬼东西究竟是何方妖孽?
靠厅堂的方向,一个半透明女子的身影也让她惊警,仔细看,那形态举止似曾相识,哪里见过呢?记不起来。闻闻气味,也是阴森森的,十有八九又是哪里冒出的鬼魂,还穿着古装戏里的衣袍。
想到这里,吴彩霞的心紧缩了,今夜同时冒出两个来历不明的鬼怪,凶多吉少,必须速战速决。
她挥动双手,念咒喃喃,登时走廊里阴风骤起,烟雾翻涌,木窗哗然震颤,四面八方响起孩子的哭声笑声叫骂声,很快这闹声近了,烟雾里浮出一个个白亮的小身影,一如程自远上次所见。
程自远忍不住伸长脖子,挨个打量这些小身影——浩浩和吴白灵会重新出现在里面吗?可惜光线暗弱,这些小身影全都面目模糊不清。
十多个小身影白晃晃地浮在半空,听得吴彩霞呼喊“孩子们,保护同伴,驱除妖魔,又要看你们的了”,齐声应答:“好咧!”裹着黑烟和阴风,呼啦啦涌上来,把嘴鬼围定。
吴彩霞气吁吁说:“这鬼东西凶狠阴毒,老师力单,你们也小心点,与它周旋周旋,能打就打,能躲就躲,游击战术,见机进退!”
小身影应和着,四面夹攻起来,噼哩啪啦,打得嘴鬼金星乱冒,失了方向。
“喔嗬,仗着你们鬼多势众啊?”嘴鬼的话音带着哭腔,“我,我郝赤侠可不是好惹的!”极力张大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扑向打来的拳脚。可那些拳脚跳跃忽闪,眨眼就躲得老远。嘴鬼扑空,大恼,暴吼,没等追上去,当啷,身后又挨了一击。转身去咬,小身影又闪得远远的;去追,左右开弓,砸得它嘴唇青肿,剧疼,几乎要跌倒在地。
这一刻它成了众矢之的,不单十多个小身影,吴彩霞、刘国军和李嗣英都加入了战斗,左一拳右一腿的,打了撤,瞅准空档再打,大家蹦跳躲闪,灵活出击,像捉迷藏,又像铁匠铺里的轮流敲叩。
嘴鬼追来追去全扑空,两片嘴唇被打得不像红蝶翅了,倒像青紫的蚕蛹,很吃力地一张一翕,吐出颤抖的哭骂声:“妈呀,这叫什么玩法?搞晕我了!哦天,你们这么多打我一个,不公平,我我严重抗议……”
没说完,又挨了一击。
嘴鬼尖叫,转圈,撞上房门,双唇乱抖,看样子疼得厉害,声音都沙哑了:“奶奶的,我也得使出那个什么分……分身法对付你们,口诀怎么念的呢?我,我一下记不起了,哦嗬,我喝多了那狗屁酸酒,难受,昏胀,我想想,想想……嗷!”
吴彩霞冲上去,重重一拳。嘴鬼歪咧,在空中乱翻,嘴里仍在叨咕:“对了,是驱灵咒,驱灵咒驱我驱……驱我灵……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哎嗐,刘师伯啊刘师伯,您老教得太仓促,赶鸭子上架,我,我记不住啊……”
叮咣,刘国军接着踢一脚,嘴鬼像个皮球连滚数圈,撞到走廊的窗户上,惨叫,肿胀的嘴唇扎出一道伤口,正往外渗血。原来窗户破损,露出生锈的铁钉,把嘴鬼刺中了。嘴鬼大恼,索性张口,嘎嘣,咬下带血的铁钉,三嚼两嚼,吐出一撮碎铁屑。
小身影们继续围过来,拳脚如雨,倾泻而下。嘴鬼没命地挣扎,狂啸,跃出包围圈,气吁吁叫:“算了算了,今晚我吃亏,下回背熟口诀再来,唉唉,这个刘师伯教得也太难了,我找他奶奶的去。”一翻腾,化作黑烟遁去。
祠堂顿时平静。吴彩霞收了功法,但见紫烟消散,风声平息,小身影隐没,走廊里剩下三个阴森森的形影。
吴彩霞紧盯李嗣英,黑空的洞眼骤然发亮,射出警觉的蓝紫光芒。刘国军也盯着李嗣英,身形微晃,话音里带着酒嗝:“别过来,哦呃,小心我吐你一身,烧死你!”
程自远看得真切,心里叫:“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