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程自远和李嗣英在厅堂里遭遇奇怪的嘴鬼。这嘴鬼喝令他们滚出吴村,被李嗣英讥笑,竟张嘴扑来。
李嗣英舞动袖子迎击,当啷,一声金属的脆响,击中了对方的牙齿。那嘴鬼却像是没事,吸噜口水,骂:“这他妈是女人该有的衣袖吗?简直是暗器!呸呸!”
再次大张嘴巴,朝李嗣英咬去,噗,正叼在了她的袖口上。李嗣英拼命往回抽袖子,那嘴鬼拼命咬住。两下里拉锯。
程自远急了,环顾四周,除了祭桌上的灵牌,没有别的伸手可及、能够移动的器物,——好吧,就是它,吴家祖宗们,为了保护你们的后代,你们就担待点吧。他心里叨念着,抓起一块灵牌,朝嘴鬼奋力掷去。
叮咣,一声击撞,幽暗的半空登时金光乱舞,哀嚎连绵。
嘴鬼挨了一击,松开李嗣英的袖口,调转身打量眼前金光闪烁的灵牌。那灵牌里冒出个缩头缩脑的黑影,此时对着嘴鬼手足颤抖,悠悠哭叫:“我不是有意的有意的有意的……小魂隐居在此一向安静守分守分守分……大神饶恕啊饶恕啊饶恕啊……”
咵嚓,灵牌带着那个黑影坠落翻滚,一副惶惶然逃命要紧的样子。
嘴鬼呸了口,叨咕:“什么玩意!”
李嗣英喝问:“你莫非又是顺天观刘老金派来的?”
“啊哈,你也认得老刘?”嘴鬼龇牙道,“我一进来就估摸着我跟你有点什么关系,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说实话刚开始我那一啄可是嘴上留情的,看在你长相标致、娇柔可怜的份上,只是亲了一小口,哈哈,怎么样?同门师妹,我的小美眉、小可怜,不愿离开吴村,就从了我,陪我,咱俩一块干吧。”
说着说着,噘起红唇,对着李嗣英竟做了个飞吻。这场面太怪异,太难受了,看得程自远满肚子酸涩,不禁喝道:“恶鬼,住口!好意思说师妹,她可是三百多岁的巾帼豪侠!你配!”
嘴鬼侧过身,似乎是斜瞥程自远:“哇呀,她这么老,你也要?”上下打量程自远,冷笑:“哼哼,小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没有修行的生瓜蛋子,大概跟我生前差不多,又穷又没本事,娶不起老婆,随便什么母货都可以。可我告诉你,这个同门靓妞不适合你,人鬼相隔,不会有好结果的,快快滚出吴村,别搅了老子的好事!”
转过嘴巴,对李嗣英涎笑:“美女,嘿嘿,我,我不在乎年龄哈,只要漂亮、有型,是母的,像你这样,就行,你巾帼豪侠,我呢其实也是侠,郝赤侠,吃肉吃骨吃筋吃树吃石吃铁,世上没什么不能吃的侠,两侠相逢,天作之合,小可怜小美眉,你你就爱我亲我跟了我吧,么么么……”
边说边闭拢双唇,向前高高噘起,冲李嗣英扑了过去。
“色鬼!”李嗣英骂道,手一挥,噗,一道寒光掠过,嘴鬼突然嚎叫,半空翻飞,数圈,双唇发抖,上面赫然留下一条血迹。
“我的妈呀,”它颤声道,“你这衣袖应该拿来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才对啊,怎么跟刀子似的?哦嗬嗬,威武威武,不过我还是喜欢,不,越来越喜欢你了,乖乖,等我把你叼到我嘴里,用口水柔化柔化,我们的佳期就到了。”
呜哇,嘴巴骤然大张,身形抖一抖,一下比先前膨胀好几倍,两排利齿像钢叉森然闪烁,齿间黄稠的口水汩汩冒出,顺着猩红的下唇滴淌,一股腥臭之气飘散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可怖的嘴对准李嗣英叼了过去。当啷,这回又是金属的脆响,李嗣英的袖风再次击中了嘴鬼的牙齿,擦出一串火星。
嘴鬼后退,呸了两口,对她怪笑:“没事,美眉,我实在是想叼住你,又怕伤着你,才,才……嘿嘿,再来!”
抖擞利齿,又一个猛扑。阴风随之呼啸,血腥口臭随之弥漫。
啾啾啾,寒光如雨,泻向这口水淋漓的大嘴。叮叮当当,寒光撞在牙齿上,像弹奏打击乐器似的,接着纷纷冒烟,掉落,剩下的几根飞镖叼在嘴鬼的齿间,镖尾冲外头,颤动不已。
更多的寒光伴随李嗣英的挥舞,蜂拥而来。一时间叮当不止,烟雾升腾,嘴鬼口中塞满了黑乎乎的梅花镖,似乎把嘴鬼哽住了,进退不得。嘴鬼拼命咳呛,呜咽,看样子费了好大的劲,慢慢嚼动起那些飞镖,嘎哧嘎哧嘎哧,越嚼越快,梅花镖,这让人和鬼都避之不及望之胆寒的阴毒之器,竟然就这么嚼成了碎渣渣,然后混合着黄浊的口水,呸了出来,落地,消失。
李嗣英大惊,连连倒退,程自远也吓得抱头乱颤,不知所措。
嘴鬼咂咂嘴,对李嗣英笑:“美人,差点呛死我了,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双唇翻飞如翅,又冲她叼去。
李尖叫,绕到一根柱子后面。
嘴鬼速度过快,咚,撞到柱子上,半空中一阵晕眩,而后嘎巴一口,把数百年的柱子咬出了一道豁口,对着蹲在柱子下的李嗣英撇撇嘴,气呼呼说:“哼哼,我明白了,你不从,肯定是和这个生瓜蛋子有关,好好,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转身,追击程自远。程大叫,连滚带爬,躲到祭桌下面。嘴鬼绕着祭桌翻飞,冷笑,问匍匐桌底瑟缩不已的程自远:“小子,报上姓名,让我吃个明白。”
程自远不语,唯有呻吟断续传出,听起来像是某种哀求。历经多少惊险怪异,却原来面对无头无躯的莫名怪物,尤其是连法力高强的李嗣英也无法应对时,自己还是免不了胆怯畏惧。
嘴鬼见状,咬牙:“不说?哼,不说那我就免了替你祷告超度,准备做无名野魂吧!”绕飞祭桌一圈,瞅准桌子下方的镂花空隙,哧溜钻过去,咬住程自远的裤脚。
程自远慌忙滚出来,拖着变沉重了的裤子,一路狂奔。嘴鬼随着他的奔跑,在裤脚上跌宕翻滚,发出类似蝙蝠的咝咝鸣叫。
李嗣英跟着跑出,却是顾及程自远,既不能挥袖又无法用镖,在一边干着急。
程自远跑啊跑,绕着厅堂跑了好几圈。裤脚上的嘴鬼发出呜呜声,似得意的笑,似发狠的呼吼。刺啦,裤脚被咬开了口子,皮肤感觉到一种凉滑的蠕动和提前到来的疼痛。
妈呀,真的完了么?程自远身子僵木了,脑袋一片空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