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芹走失，孤儿院只剩六个孩子，正当程自远一一打量他们，心里嘀咕到底哪两个是李嗣英要找的元凶时，吴晶晶气吟吟开口：“就这六个孩子，倒不如分散到村民家寄养，我可以领养两个。”
胡姥姥点头：“这个主意好！”
莲真抬手，做了个砍断的姿势，喝道：“不可！我吴村三百多年来，一直恤老怜贫慈恩广布，一百多年前尚有七八座孤儿院，好几百孤寡老小，怎么能到我这一辈就彻底断根了呢？这叫我，叫我们吴村人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如何向天地神灵交代？”
胡姥姥撇嘴：“这时节你还管什么列祖列宗、天地神灵？先把这几个可怜孩子保护起来再说！”
程自远认同胡姥姥的说法，可想到六个孤儿分散到居民家，一个个鉴别查找恐怕更麻烦，最最关键的是——孤儿院没了，他无法在吴村呆下去，和李嗣英的合作怕是到头了，还谈什么重返七年前改变命运？这一想不觉眉头皱起。
陈娜和吴晶晶开口：“胡姥姥说的是！”
程自远心里当啷一下，登时感觉眼前发黑，嘴里结巴：“这……这行吗？分散领养，可就成游……游击队了……”
那一刻他的嘴巴似乎完全不受控制，脑子里冒出的是中学学过的现代史上的句子——根据地陷落，化整为零，跟敌人打游击……
众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想来这些玄炎洲的人没有学过他念的历史。
程自远赶紧解释：“我，我的意思是，分散了，更容易被各个击破！”用的还是现代史语句。
没想到莲真点头赞同：“程老师说得是，从这些邪鬼恶人的手段来看，可谓穷追不舍，无所不用其极，不单图谋我吴村山水，而且看样子要从孤儿入手，对我吴村斩草除根！假如放弃、退缩，则一来村民家缺少祖灵加护，防备更疏漏，孤儿更凶险。”
“可是，祠堂都空了，谁还会去害他们？害他们又有什么用？”胡姥姥急道。
“这个……”莲真看看胡姥姥，看看陈娜、吴晶晶，阴沉的目光最后落在程自远身上，凝神道，“程老师，你说说是不是这样？”
程自远心里又一惊，仿佛莲真的目光直透自己的皮肉，正探到了他肚子里的隐秘——查找元凶，采炼大丹！这的确是不图吴村山水，只从孤儿入手。难道——莲真已经看出了他和李嗣英的动机？
汗打额头汩汩冒出，呼吸急促，心狂跳，口舌像被无形的手打了结：“是是……可不是嘛，那些阴魂侵入孩子的躯体，要拉他们作伴呢，这可是胡姥姥说的。分散各家各户，没有祖灵护佑，鬼怪们下手可就更容易了。”
莲真略略点头。
胡姥姥唉了声，似乎很失望，手中的午饭发抖，吴晶晶和程自远赶紧帮她扶住。
陈娜满脸愧色，鼻子窸窣，哽咽：“道长，都怪我发脾气，吓着了芹芹，才出的事，我不称职，恐怕再教下去不合适。”
莲真挥手制止：“讲哪里的话嘛，怎么可以怪你？认真教学是应该的，唉，怪只怪吴村孽重，恶鬼太狠！”
“可是我……我们到这里以来，真的出事太多，呜呜……”陈娜再次捂脸抽泣。
莲真看看她，看看程自远，眼里闪出激动的泪花，安慰：“你们来，已经算是缓解了，过去这里上百个孤儿，几乎每天都有失踪、骤亡的，而作恶者却不见踪影。现在，好歹恶鬼已显露行迹，甚至看得到面容，这都是你们两个舍生忘死相助得来的效果，相信再借先祖之力，很快就会搞清真凶底细，尽除邪恶，还我吴村太平！我们勉力而为，有劳有劳！”
边说边抱拳鞠躬。
还能说什么呢？当下陈娜和程自远只得和吴晶晶、胡姥姥一道，照料剩下的孤儿吃午饭。祠堂恢复平静，气氛却是异常的压抑。
这一夜，祠堂大门和边门都由村民站岗，手里都拿了铁棍、锄头、长刀之类农具，说是莲真的主意。全村成年男丁都得按排班前来，彻夜警戒，直到天亮。
程自远看得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比装监控还碍事，往后可怎么和李嗣英合作啊？陈娜和吴晶晶却松了口气，说这下可以稍稍放心，有情况喊一句就能来人。
盼到夜深人静，鼾声起伏，程自远躲在育儿室隔壁的卧房，依旧扯了发丝三下。紫烟聚集，李嗣英显形，不待程自远开口，就说她白天于沉睡中感知到了这边出事，一个女孩又失踪，情形已是万分紧张，看来蔡家之外还有恶鬼邪人。
程自远连连点头，说这回他也难办了，外面派了岗哨，行动大大不便。李嗣英冷笑撇嘴：“这点小问题难得到我吗？哼哼！”一甩手，身形化一缕烟雾，透过门缝而去。
程自远慌了，追着说：“别，别害人命！”悄悄开门，蹑手蹑脚跟了过去，来到大门口，止步，隔着门缝敛息静观。
门外，一个村民手持长刀来回踱步，刀锋在夜色里寒光闪闪，似乎连鬼神都要畏惧三分。
但很快这村民就身子摇晃，跺脚，发出啧啧声。程自远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会不会被李嗣英害死啊？要那样可就造孽了！正忧虑无措，听见村民骂开了，手在身上抓，在腿上拍，噼噼啪啪。
接着隐约可见那村民周身绕飞着一大片黑点，还发出嘤嘤嗡嗡的鸣叫。村民慌了神，当啷，长刀掉在地上，双手乱舞，哭喊：“妈呀，这么多蚊子！去去！”边喊边撒开腿，那一大片鸣叫的黑点就紧跟他飞，在院子里兜圈不已。
程自远也慌了，心里念叨千万不能出人命，把门打开，对村民喊：“老兄，怎么了？”
那村民斜看他一眼，气呼呼叫：“还问，我……我倒霉了！啊去去去……”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可那些飞蚊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程自远赶忙冲过去，对着蚊子挥手叫：“去去，快去！别闹出人命啊！”
轰，蚊群四散而去。
那村民脸和手布满小红点，像被无数根针扎过，被细小的烙铁烙过一般，简直失去了正常模样。他慌乱地抓挠，喊痒，一抓一道红痕，反复抓，满脸满手洇出血迹。
看看程自远，却是浑身干干爽爽，没挨一点叮咬。
这村民来气了：“你们倒是舒服，我可倒霉了！凭什么？我们乡下人平时都各忙各的，白天忙完就够了，现在却要晚上接着忙，站半个晚上的岗，只给二千盾钱，二千盾啊，只抵得你们那里的两块钱，真是见鬼了！”
程自远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却是偷着乐。胡乱安慰两句，见他并无性命之忧，转身回祠堂，刚要关门，背后响起惊恐的叫声：“妈呀，鬼，鬼来了！”
那村民脚步杂沓，夺门而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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