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蔡家墓地,两鬼达成和解,合力开启棺木,却见蔡的尸体周围塞满了瓶瓶罐罐。李嗣英取出一瓶,不解何物,只觉其臭。蔡伸手夺过,红了脸,讷讷道:“化,化妆品!”
李嗣英笑:“真是死要面子!”
“我被这些化妆品坑苦了!不知什么原因,埋下去没多久就腐臭难闻,抹在脸上像大便,呕呕呕,恶心!”
程自远撇嘴:“那你还舍不得丢掉?难怪身上老有股难闻气息!”
蔡叹气:“自己棺材里的东西,自己是扔不掉的,带进棺材就是带进冥中,与尸体同体了,唉唉。”
程自远咧嘴笑:“这可是死要面子活……哦不,死受罪!”
蔡眼望棺木,皱眉:“我真搞不清楚为什么化妆美容的东西居然这么臭!”
程自远说:“这你就无知了,现在的化妆品、美容品,有不少含有从人体血清里提炼的东西,埋进棺材,当然容易发臭了。”
蔡嗯嗯点头,再看自己的尸体,脸上露出悲恸的表情。棺里棺外两个蔡格娜琳,一个躺着,蒙了红绸布,穿了腐烂的时装;一个站在墓坑里,紧挨棺木,身体变形,哀哀戚戚,这景象让程自远头皮麻炸。
蔡催促:“我们赶快把尸体抬出去接骨整形吧。”
李嗣英点头,忽又指点开盖的棺木和开挖的墓坑,说:“万一天亮之前没有搞好,那个守墓老头报告了你兄长和衙头,可怎么好呢?”
蔡也感到迟疑,嘴里唏嘘。是啊,如果天亮了,兄长和衙头都跑过来,一看,坟墓挖开了,棺材是空的,岂不闹大了?到时候怕是八张嘴也说不清!
程自远献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就这么空棺回填,接骨整形完了再抬回来,重新开挖埋回去!”
蔡叫:“我才不要回去!太臭了!”
程自远说:“我们这就帮你把化妆品扔掉。”说着捋起袖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到棺材里抓出一大把,往上面的土堆丢。蔡喊不能丢附近,因为她兄嫂家人都认得这些陪葬物。程自远只得颤巍巍爬出墓坑,在蔡的一再叮嘱中,把化妆品一一收拾,扔往旁边的松林。
李嗣英也加入,手臂在棺木和松林间伸缩往返,犹如自动抓手,呼啦呼啦,很快清理掉发臭的瓶瓶罐罐。
蔡格娜琳吁口气,连连称谢:“有劳二位了,接下来更要麻烦你们,来,抓紧时间,把我的形骸弄出去,小心点,慢点,千万小心……”
在蔡的叮咛声中,程自远再次爬进墓坑,和李嗣英一个抓头一个抱脚,把尸体缓缓抬出,一点一点地挪到坑外的草坪。
旷野的风呼啸着扫来,把尸体上的腐烂衣装一片接一片地掠走,很快只剩下零星的布质碎片黏附在尸体上,此刻已是发黑枯萎,眼看着刺啦刺啦地变成了粉状物,稍一碰触即化成了灰,纷纷飘散。
只剩裹住脑袋的红绸布还算完整结实,这应该是一张很大的像毛毯一样的绸布,停灵待殓时盖在尸身上,入殓就扎成长条,裹缠死者的脑袋,大概因为扎得重重叠叠,一时没有烂透吧。除此之外,尸体几乎赤身裸体了,皮肤灰黄灰黄的,个头矮胖,就像她的魂魄一样,右臂向内、左腰向外折拗变形,左腿还有骨裂的伤痕,身上有十几处蛀空了一般黑洞洞的。
程自远忍不住好奇,弯下腰,仔细查看这具裸体的尸骸。蔡格娜琳在一旁掩面,居然娇吟吟急喘:“别,别那么看我!好羞!”
程自远哭笑不得,心里骂:我槽,这么丑的身体,以为我喜欢啊?白送我都不要!
嘴里却是:“我不这么看,怎么给你整形啊?”用手揉了揉尸身上的洞眼,蔡格娜琳立刻喊痒叫疼,手摸身上相同的地方,气哼哼嗔他:“你……你……坏!”
程自远不看她,自言自语:“这些洞眼得用石膏填上!”
蔡身形摇荡,对着程自远拱手:“是是,多谢帅哥考虑周全!”
李嗣英呼的伸长手臂,刚要去扯蒙住尸体脑袋的红绸布,蔡格娜琳制止道:“不要!我的脑袋没事的,就让我蒙住脸,免得更羞人!”
李嗣英笑:“切,你还真能装!”挥挥手:“喂喂,我们赶紧回填吧。”
于是两个女鬼再次下到墓坑里,盖上棺材,挥动锄头铁锹,呼哧呼哧往坑里填土。
程自远站在一边,久久凝视草坪上的尸体,心情难以平静,孤儿们恐惧战栗的哭嚎在耳边回荡,一张张孤苦无依的小脸在眼前晃过,尤其是吴白灵、浩浩抓扯他的模样,哀怜、绝望,死不瞑目。程自远心在颤抖,肝肠像要被撕裂一般。那些无辜的小生命就是被眼前这具尸骸的恶魂戕害的,对于吴村,对于孤儿们,她就是元凶,起码是元凶之一!
一股胆气在他胸中陡然升起。真要为她接骨整形吗?那么她接下来注定会戕害更多的孩子,直到把吴村孤儿赶尽杀绝,达到复仇、拆迁、续建度假楼霸占吴村山水的目的,而这一切和他重返七年前改变命运的伟大计划没有丝毫联系!去他妈的!
他心里暗骂,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伴随胆气冲了上来,盈满胸怀。他斜眼瞅了瞅李、蔡二鬼,此刻她俩正挥锄动锹干得正欢,甚至能听见她们隐隐的欢笑声。
程自远按照李嗣英事先的交代,蹑手蹑脚跑到她藏过铁具的松林里,摸索一阵,果然触到了一个塑料桶,闻闻,里面散发丝丝煤油味。他抱着塑料桶快步出来,冲向尸体。
窸窸窣窣的响声引起李嗣英和蔡格娜琳注意,蔡回头看他奔跑的黑影,疑惑地问李:“他在做什么?”
李嗣英曼声回答:“小白脸爱干净,可能是要帮你清洗一下吧。”
“你们还带来了水?”蔡又问。
“可不,刨坟扒尸,没有水怎么行?”李笑答。
蔡哦哦回应,继续挥锹填土。不一会又停下,眼盯大腿、腰肚,那里正一片片地洇湿开去,散发浓烈的煤油味。接着是胸脯、脖子、脑袋……全身湿漉漉了,如汗雨滴淌,煤油气息十分呛鼻。
哗啦哗啦,泼洒声来自十几米开外,来自程自远的塑料桶。
“哇呀!”蔡格娜琳猛醒,声嘶力竭地咆哮,“我上你们的当了!”一股烟雾裹挟身形,呼啸跃起,朝程自远扑去。
“快闪!当心!”李嗣英慌忙大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