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夜饮,楚素眉说到小虎头夜游,险些遭遇不测,因为祠堂后院阴气浓重,人鬼出没,机关暗藏。
程自远感到身上凉飕飕,随口道:“你也是机关之一。”
楚素眉摇头:“程君误矣,我只是查找那两个元凶,绝不枉害人命!”
程自远顿了顿,想跟她辩几句,转念还有一个问题:“那么莲真呢?他怎么半夜跑来?遇到什么危险?”
“想是育儿室的两个老师叫来了莲真,因为厅堂里吴彩霞、刘国军和那个蔡格娜琳寄魂的假楚素眉扭斗不止,还一度抓住小虎头争来抢去,动静大了。这些明处的鬼倒没什么,怕的是暗处的凶怪,藏在神龛里,趁机突袭了莲真,要把他往后院拖,当时吴彩霞、刘国军和假楚素眉在厅堂打得昏天黑地,这劫掠莲真的另有其人……
“谁?”程自远急问。
楚素眉凝眉沉吟:“影子模糊,烟气大,加上当时我心情急切,两边应战,没仔细看。”吸口气,眯缝眼,沉入回忆:
“似乎用黑布蒙住了脸。”
“黑布蒙住了脸?”
楚素眉点头:“衣服也是深色宽大的,看不出身形,只露出两只手掐住莲真的脖子。”
程自远愕然:“那手是什么样子的?”
“微胖,发黄,当时我混战下来,晕了头,还以为又是蔡格娜琳那鬼东西——她一直想穿透移空咒去抓莲真胡姥姥她们——我上去大喝一声,那手就和蒙了黑布的身影一块,隐没了,回头一看,蔡格娜琳已经和吴彩霞、刘国军打出了厅堂大门,可见那蒙黑布的家伙不是蔡格娜琳。”
程自远失望地摇头看,嘘气:“唉,说了半天你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时间太短,遗憾,但那家伙显然没什么法力,鬼鬼祟祟,怕得很,一副想趁机混水摸鱼的样子,不敢正面交锋,想来无非新死之鬼,或者——人……”
听到“人”,程自远抖了下,隐隐感到一股阴风吹过,汗毛陡地竖起:“谁?会是谁?”
猛地抬头,盯住楚素眉:“不对啊,你凭什么救莲真道长?你是去查找元凶的,他可是你的障碍。”
楚素眉给自己满上酒,喝了一大口,脸通红如霞,眼乜斜看他,话音带了几分飘忽的醉意:“我的大状元啊,莲真可不止是我的障碍,更是那些防不胜防、想要对孤儿赶尽杀绝的恶鬼邪人的障碍,这道理你不懂?他要是一旦被害,不仅孤儿院,整个吴村都会大乱,这可对我查找元凶这样的细活大大不利。”
程自远点头,也满上酒,和楚素眉碰了下,深喝一口。
醉意恍惚中,只觉那阴气越来越重,风扫过庭院,透过门窗吹入,摇动烛光,掀起碎屑,哗啷,弄翻了空酒瓶。
吱嘎,一扇破旧的木窗突然打开,仿佛有无形的手在上面用力。随即,有窸窣碎响传来。
楚素眉两眼骤亮,对着幽黑的夜色惊警而望,鼻子猛地吸气,嘀咕:“有情况!”
话音刚落,程自远呼的起身,摁亮手机上的电筒,踱向庭院。
楚素眉在身后喊:“程君小心!”
门外的窸窣声愈来愈响,程自远敛声屏息,慢慢打开房门,呼,潮湿的夜风抢先而入,接着是摇晃的草木间,阴影浮现,脚步杂沓,似乎满院子的鬼影来袭。程自远吸了口凉气,小声问:“谁?”
一道刺眼的光柱朝他甩来,瞬间把他微弱的手机光吞没。
“就是他,就是他!”一个嘶哑的女声在光柱里叫。
一个粗大的黑影从她身旁冲上前,对着程自远颤声喝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程自远凝神细看,是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汉,一身农夫的装扮,身板粗壮,花白髭须,手里拎一把镰刀。他身后正是昨天白天见过的老妇人。
霎那间,程自远脑子里闪过那个古怪的梦——他们果然找上门了,这模样,会是梦里楚素眉的家族鬼魂么?可看样子,这两人倒有点紧张,老妇人警惕地看他,踟蹰不前,老汉手里的镰刀、电筒在发抖。
“问你话呢,到底是人,还……还是鬼?”老汉加大嗓门,脚步叉开来,镰刀举起,一副临战架势。
程自远笑:“我是人啊,看看,大活人!”边说边伸臂蹬腿扭腰,又指指老妇人:“老人家,我们昨天见过啊,我说过我是楚素眉的亲戚,来探亲的,不知道她全家都没了,所以,哎,没办法啊。”
老汉似乎略微松口气,眯起眼,目光越过程自远投向烛影幽幽的厅堂,追问:“既然是人,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刚才我们还听见屋里有说话声,你跟谁说话?究竟在干什么?”
程自远回头望了一眼厅堂,发现楚素眉已经消失不见,胆气陡增,笑着壮声说:“哈哈,我半夜睡不着,就索性起身祭拜亡灵,好多年了,都没跟他们一家联系,没有说过话,今夜就想痛痛快快倾诉一番,不信?你们进来查看。”
老汉回头,和老妇人对望了一眼,把镰刀横在胸前,两眼眨着惊疑犹存的光,用力咳呛:“咳咳,还有,你说你是楚素眉的亲戚,可我怎么不认识你啊,我是楚素眉的丈夫黄毛仔的大伯!”
程自远暗自一惊,妈也,要露马脚吗?硬着头皮结巴应答:“我……我是楚素眉远方表叔的儿子,我父亲很小就去了中国,多年没有联系……”
老汉的疑虑更加重,眉头紧皱,死死盯住程自远,嘟囔:“远方表叔?中国?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这种亲戚,咳咳咳,太奇怪了。”
老妇人叫:“天,是不是拐走她小孩的人?”
老汉登时睁大眼睛,拿镰刀对准程自远,大喝:“你是不是拐走她小孩的人贩子?是不是人贩子派来的?”
程自远额头冒汗了,脑袋急剧摇晃,连说不是。
老汉疑惑未解,满脸悲愤,晃动镰刀气呼呼说:“我侄子一家可是被人贩子害惨了,倘若你跟人贩子是一伙的,这回别想跑掉,我们一定会动员全村力量擒拿你们!”
程自远力辩自己是清白的,掏出口袋里的教师证,向老汉递过去。老汉没接,只拿手电照了照,不屑:“谁知道这玩意是真是假,这年头假证做得比真的还真!”
程自远又掏口袋,发现护照留在吴村,急了,结结巴巴:“我,我过边境,你们玄炎洲的边兵有查验记录的,不信可以打电话问。”
老汉撇嘴,冷哼一声:“我们会去查问的,会跟洞衙、洲衙报告的,老实点!”
边说边扭头和老妇人示意,握镰刀拿手电,小心踱进屋子。桌上赫然摆了两个酒碗两副筷子,菜肴余温袅袅。
老汉惊问:“咿,半夜摆酒席?和谁喝酒?那人呢?是不是你的同伙?”警惕的目光和雪白的电光满屋照射,气氛骤然紧张。
程自远心里铿当一下,妈也,这女鬼匆忙隐身,忘记收拾自己的碗筷,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