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鬼怪的村民在老妇人的指令下,手操家伙,冲向站在柴堆上的吴彩霞。
吴彩霞颤巍巍抬起一只手,啾啾啾,一长串寒光鸣叫着扫射而下,紫烟飞腾,火星乱迸。唉哟惨叫四起,瞬间倒下了四五个操家伙的鬼怪。
楚素眉咬牙,脸发白,一副想要冲上去的架势。程自远心情复杂,拉住她,小声嘟囔:“别别,再受伤,可就白养了这么多时日。”
又一群鬼怪样的村民嘶吼着扑过去,啾啾啾啾,寒光啸叫处,纷纷哀号跌倒,呻吟抽搐,血从伤口洇出,染红了草坪。
老妇人惊呼:“哇呀,这女鬼还真有两下,不知是谁教她的。”
楚素眉阴沉着脸,凝视柴堆上的身影:“据我估计,无非顺天观矛龙派。”
“什么?跟你师出同门?”老妇人瞪眼叫,满脸疑云聚集,透出一丝惶恐。
楚素眉点点头。
啾啾啾啾,一串寒光洒下,携带着哭吼,摩擦出火花,迸溅起紫烟与血腥。老妇人尖叫一声,手捂袖口,一只飞镖穿破了衣衫,差点刺到皮肤。老妇人脸色大变,拉住瘦高白须男子哆哆嗦嗦后退,一闪,躲进了身后满是荒草杂树的院子。
晒谷场倒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火光与黑影摇晃不定,剩下几个举火把、拿木棍的鬼怪村民正战战兢兢向前挪,嘴里发出不知是威胁还是恐惧的低吼。
啾啾啾,又是几道寒光甩来。倒下了两个鬼怪村民。一道寒光擦着楚素眉的头发掠过,刺中了身后的樟树,冒一丝烟雾消失。
程自远惊得大叫,把楚素眉拽紧了。咚咚咚,心跳在两个躯体里捣动,伴着温热柔软。他们互相看了看,有点迟疑和奇怪。这一回似乎不同寻常。
那边,隔着好几具尸体和挣扎呻吟的伤躯,一个鬼怪村民手举火把,挨近了柴堆。啾,一道寒光劈头而下,这村民身子一歪,火把甩了出去,轰,柴堆点燃了,腾起的火光把晒谷场映耀得金黄灿烂,犹如一个硕大的野外炉灶。无数火星、热气噼里啪啦窜出,恰似千军万马狂奔。
柴堆上的吴彩霞一震,露出无限悲怅的神情,对着那尸体,对着酒葫芦,黑空的两眼闪出了映照火光的泪花。“国军,今夜就是我们的升天之日了!”她颤声道,“想不到我们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酒葫芦哭了:“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呜呜呜……”
吴彩霞一甩长发,仰看被网罩割裂的月夜天空,叹道:“说什么都晚了,以前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珍惜,后悔啊,好在今夜我们共赴虚空,也算了了这段缘分!”
两行泪水闪烁而下。
烈焰很快窜上来,像无数张牙舞爪的手。吴彩霞手一软,咚隆,那具尸体掉落下去,迅速被烈焰吞没。她猛摇酒葫芦,大呼:“国军,国军!”摇着摇着,那酒葫芦发出炭火般的暗光,咔啦一声,碎裂成一捧烟灰消散。
撕心裂肺的哭嚎把下方隔了二十多米远的楚素眉和程自远吓了一跳。
一片燃烧的柴焰迸上来,把吴彩霞的衣服点着。她任其燃烧,满脸是决绝的表情,嘴角甚至挂出一丝冷厉的笑,蓝紫的目光扫过尸体后面犹豫仰望、踟蹰不前的鬼怪村民,扫过火光里闪闪烁烁的宅院村落。
两手各抓一根脚下燃烧的柴棍,呼啸着俯冲下去,轰,一个鬼怪村民被这团火焰撞上,也变成一团火,哀嚎翻滚。轰,又撞上一个。其余鬼怪村民吓得四散奔逃。
吴彩霞变成火球,在晒谷场上飘来撞去。
楚素眉赶紧解掉程自远身上的渔网,拉住他往樟树的浓荫处躲。程自远嘀咕:“怎么办?要不要救救他们?”
楚素眉凝望燃烧的吴彩霞,说:“这架势,是要同归于尽啊!”口气里竟有一丝赞叹意味,跳动的火光映出她莫名向往的神色。
咚咚心跳再次传导到两只紧握的手上,的确不同寻常。突然,楚素眉半是惊诧半是慌张地抚摸心口,叫:“天啊,我,我有心跳了!”
程自远也大惊,伸手探去,他摸到了突突的跳动,那节律和自己略有不同,分明是她自主的心跳。
一时间,他手足无措了。来得太突然了。他们并没有像《连琐》里那样交合,也没有挖坟,没有把尸体捂暖啊。
“这,这可怎么办?”他真的慌神了。
楚素眉却是满脸兴奋:“什么怎么办,我们走啊,离开这里!”一蹬腿,呼啦跃起。程自远被她拽着,摇摇晃晃飘动。可飞了几米高,楚素眉已是气喘吁吁,嘴里嘟囔:“我……我怎么这么累啊!”
程自远托了她一把:“是啊,你现在跟来的时候不一样。”
两个身影在空中相缠,费力向上向上,好像攀爬着无形的楼梯。
程自远胸中一阵蠕动,呼啦,那冰凉闪烁的发丝从领口伸了出来,迎风胀大,向上腾起,把他俩往上拖。那网罩就在头顶,把月光辉映的夜空切割成了密密麻麻的小块。他们飞飞飞,怎么也够不到这近在眼前的网罩。身下,热浪袭来,火光刺目,似乎又有什么地方点着了,发出哔驳轰隆的声响。
程自远和楚素眉都手心冒汗,满脸淋漓。突然,程自远手指不远处围聚的山峦,叫:“那边角上好像有缝隙!”
楚素眉咬牙蹬腿,往那边角飞去。程自远被她和发丝紧紧拽住,在前方助力,呼呼呼,后面,一团火焰咆哮追击,热力灼人。
可是,他们仍无法接近那个缝隙。那是网罩和山体之间的缝隙,只有不到一扇窗户那么大,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形成一道依稀可辨的光柱。它明明就在眼前,可他俩却在空中狂奔了好一阵,楚素眉的长臂伸得老长老长,望不见尽头,还是够不到。
楚素眉又累又恼,身子飘摇,眼看就快支持不住了。
火焰在身后涌动,一片燃烧的灰烬飘来,把程自远的脚灼了下,一股皮鞋的焦味隐隐可闻。
程自远心里咯噔一沉,绝望地想:难道就这么完蛋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