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上,一场开颅移魂术正要举行,忽听夜空里女声呼喊“还我夫君”,一道令月色昏暗的耀眼白光飞至。白光里,吴彩霞蓝衣飘扬,神情焦躁。肩上背的一个酒葫芦随着她的喝喊倥隆摇晃,也发出闷声叫唤:
“还我的躯壳来,骗子!哎哎,老子上当了!”
吴彩霞拍了下酒葫芦,骂:“叫你贪杯,该!误了多少事!下回你怕是连魂魄都会被偷走!”
酒葫芦求饶:“哎哟哎哟,老婆大人,我不敢!快,把我的躯壳找回来,再教训教训这帮恶鬼!”
吴彩霞怒瞪黑空双眼,刹那间,那眼洞里喷出了蓝紫的光芒,双袖一扬,黑紫的雾气随风漫卷,呼啦呼啦,令树木摇曳,尘沙飞腾,大地混乱。噗嗤,瘦高白须男子手里的汽灯灭了,好几根火把也熄了。
众村民掩袖遮挡,奔走回避。唯有瘦高白须男子操起木剑,钟管拿过托盘里的一把手术刀,迎着吴彩霞杀了过去。
两道寒光啾啾射出,咔啦,木剑瞬间中镖,被削出个裂口;手术刀也哐当一声跌落。瘦高白须男子大惊,袖口里掏出铜镜当盾牌抵挡。钟管捂住右手几根指头,哎哟叫,血从手指间溢了出来。
楚素眉和程自远也吃了一惊:“天,又中招了!”
钟管龇牙咧嘴对着吴彩霞暴吼,身子摇晃欲倒。楚素眉冲过去扶住他。
这边吴彩霞已飘落到了柴堆上,解开辫子上的红绸绳,一抛,哗啦,系住了那具尸体,就要往上提。鬼怪村民这次回过神,操着吊瓶、针管、铙钹、钳子嚎叫声奔过去,有的拖住尸体,有的捏住红绳,有的乱敲铙钹大吼大骂,还有几个抓起柴棍扔向吴彩霞。
吴彩霞应接不暇,噗噜噗噜,挨了几声闷击,在柴堆上左避右闪,手紧紧拽着红绸绳,和下面的鬼怪们拔起了河,嘴里气呼呼责怪:“该死!你要是不被偷走躯壳,我何至于孤身对付这些恶鬼!”
酒葫芦委屈地摇晃,回嘴:“我要是不被偷走躯壳,你何必来这里对付恶鬼!”
吴彩霞脸一沉,骂:“你还嘴硬!好几次你醉酒,害我到处找你、陪你,让恶鬼邪人趁机侵害吴村,你——都是你误事!这回又惹事!”
“我也不愿意这样啊,谁知道那恶鬼这般诡诈、可恶!”
嘎嘣,红绳断裂,尸体被鬼怪们哄叫着拖出老远去。
吴彩霞顿足嚎叫,正要挥袖射击,酒葫芦大喊:“当心!千万别打中我的躯壳!”
吴彩霞凝眉怒目,飞下柴堆,一道寒光随之而下,啾,正中一个敲铙钹的鬼怪,那鬼怪惨叫跌倒。
吴彩霞身子轻晃,哗,化一股紫烟,窜到尸体前方,对着拖尸体的鬼怪又是寒光一抖,啾,再次跌倒一个。另两个拖尸的鬼怪吓得逃走,
吴彩霞抢过尸体,正要将酒葫芦里的东西灌进其嘴,老妇人发出狼一般的嚎叫,顿时,晒谷场四面八方紫雾升腾,山石摇晃,轰隆轰隆轰隆,柴堆也被震塌了一半。紫雾里电光闪烁,鬼影哭奔,渐渐浮出无数起伏的山峦,这些山峦向着吴彩霞围聚而来。
吴彩霞一愣,嘀咕:“移山术?”一蹬腿,拽起尸体跃起。
老妇人冷笑:“想逃?哼!”又一扬手,呼啦,一个像蛛丝似的网罩平地飞升,迎风加速,很快追上吴彩霞,越长越大越飞越宽,把整个夜空都罩住了。网罩的四面是正缓缓围拢而来的群山。
吴彩霞抱住尸体向网罩冲击,却怎么也无法够到那明明就在头上的罩子。她拼命蹬腿,用力,气喘吁吁,看上去仍在原地悬空,十分滑稽。
老妇人得意地笑:“我这是学的盘古移空术,时空罩把你和外面的夜空隔了两光年远,哈哈哈,两光年你知道多长吗?三十七万八千亿里路!你如果是光,要飞出我的网罩,飞到你来时的夜空里去,也得走上两年时间,如果是一匹千里马,日夜不停地跑,要跑上一千多万年!”
吴彩霞怒视老妇人,喝道:“恶鬼,你是不是盗取了莲真道长的法术?”
老妇人皱眉:“嗯?莲真是谁?”
楚素眉咬牙切齿,附在老妇人耳边说:“吴三桂的后代,三溪洞吴村的头子!”
老妇人点头冷哼:“哦喝,原来是这个老贼的余孽!我的法术承自太上玄元,苦修两百载而成,我还怀疑是他做的贼呢。”
钟管这时已是骷髅黑红,面目扭曲,一个趔趄,趴在地上,枯干的四肢拼命爬动,爬到老妇人脚下,抱住她哭叫:“老主妇,救救我,我快不行了!”
老妇人不耐烦地踢了他一下:“忍着点,我对付了这女鬼再说!”
钟管翻个跟头,瘫在地上呻吟不已。
吴彩霞此时已经汗如雨下,步履发飘,慢慢地又落回柴堆上,不停地喘息。酒葫芦晃荡不已,催促:“快让我回去!快!”吴彩霞又解开酒葫芦,准备喂那尸体还原刘国军身形,却见老妇人挥挥手,嘟囔一句什么,四周逼近的山峦立刻发出咆哮,地面再次轰隆摇晃,鬼哭狼嚎。吴彩霞身子摇摆,无法站稳。
老妇人再次挥手,哗啦哗啦呼啦,那些手术刀、钳子、针管像是得了号令,在地面上、托盘里、推车中直直竖立,锋刃寒光闪耀。
“起!”老妇人大吼。哗然哗然哗啷,手术刀、钳子、针管拖曳着寒光,直刺柴堆上的吴彩霞。
吴彩霞慌了神,弹跳躲闪不已,还是被一根注射针刺中,针头连着一管蓝色药水,此刻扑哧一下,大半药水注射进她的肌肤。
钟管仰头见了,气吁吁大笑:“太好了太好了,老主妇厉害!那是麻醉药。这下女鬼完蛋了,哈哈哈……”
吴彩霞面目发青,身子摇摆,那尸体在她怀里歪斜着,几乎要掉落。她咬牙强忍,蓝紫的目光俯瞰全场,怒喝:“恶鬼!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这样害我!”
瘦高白须男子笑眯眯说:“吴三桂的后代余孽,怎么能说跟我们无冤无仇?你们可是全民族的冤仇!嘿嘿,至于我们家族,晋王李定国的亲人,更是与你家血海深恨!”这番仇怨的话经由笑脸发出,显出稳操胜券的得意和让人胆寒的诡诈。
吴彩霞被移空术罩成笼中之鸟,而且注射了麻药,的确插翅难逃。想起她对自己的尊重,程自远不由得心生哀怜,想要开口求情,楚素眉伸手过来,把他握紧,似乎生怕他出事。
那老妇人瞥了眼瘦高白须男子,撇嘴:“跟她啰嗦什么!哼!”冲周围挥挥手:“孩子们,还犹豫什么,操家伙上啊!”
周围火光明灭的夜色里,吼声震颤,铁器叮咣,一副副或骷髅或傩面或僵白脸孔的身形纷纷浮现,手里的家伙换成了锄头、铁铲、耙钉、砍刀之类农具,气汹汹涌向柴堆。
这是最后的决战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