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远遭群鬼突袭,被囚在渔网里。一个方巾布衫骷髅建议用法术把他的精魂转移到尸体里,变成跟他们同类的鬼,好与楚素眉结合。瘦高白须男子惊问他法术从何而来。
方巾布衫骷髅说:“师祖不记得么,两年前你派我去龙虎山,跟天师学道啊。这不过是简单的寄灵术而已。”
瘦高白须男子微微点头,问具体操作方法。方巾布衫骷髅得意地摇晃枯骨脑袋,边掰指头边讲:先找好一具死而不腐的尸体,当然必须是年龄相仿的男性,然后准备大堆柴火、大盆凉水,把人架到柴火上,边烘烤边浇水,待人体软化,将死未死之际,用钻孔枪钻开头颅,钳出魂魄,转到尸体上去,整个过程犹如一场器官移植的外科手术。
瘦高白须男子惊呼:“这,这可靠吗?”
方巾布衫骷髅挥手道:“当然,天师手把手教过我的,只不过我们是对久病将死的人这么干,好歹让患者能死后有灵,不至泯灭吧。不过呢,这手术不能用麻药,会很痛的。”黑空的眼洞瞥过来,冲程自远眨了眨。
楚素眉呻吟了一声,似乎替程自远提前感受到痛苦,那扭缠的发束剧烈发抖,爬向程自远,到了跟前,变作一只枯白的手,把他拉住。
程自远颤声乞求:“既然不想害我,请把我放出来!”
楚素眉抹把眼泪,抽噎:“别急,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的。”
程自远说:“我不会跑掉的,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一边说一边竟感动得眼睛酸热,把楚素眉的手握紧了。两双手在渔网的洞孔里缠绕成一个球,久久不松开。
老妇人叹气:“前世孽缘啊!”
瘦高白须男子摆摆手,也叹气,对方巾布衫骷髅说:“那,那就这么办吧,千万找一具合适的尸体,拜托。”
方巾布衫骷髅抱拳:“尸体最难找,不过既然师祖吩咐,我会尽力的,放心!我这就去准备。”说完转身,化一股紫烟冲出门去。
瘦高白须男子叮嘱楚素眉忍耐几天,再不要去吴村莽撞,而后扶着老妇人,带了这群鬼怪村民,也化一股紫烟而出。
楚素眉收拢长发,一抖,变回了一大碗冒热气的五香牛肉葱油面,还有好几盘鸡鸭鱼肉、一大盆米饭也从厨房里飘了出来,放在程自远跟前。
楚素眉捋起袖子,亲自喂他。“乖乖,好好吃。”她叨咕,嘴巴还张开示意,俨然他是个幼儿。
程自远大觉别扭,说他自己会吃。楚素眉笑,说他得呆在渔网里好好养身体蓄元气,不要轻举妄动,因为寄灵法术是很消耗体力的。
程自远记起买了啤酒,指点桌案下捆扎的啤酒瓶,说想喝一点。楚素眉劝:“还是暂时别喝吧,酒会伤肝脾,惑神志,对寄灵术不利。”
程自远怅然:“又是寄灵术,这么麻烦!”
楚素眉喂他一口鸡肉,脸贴过来,柔声道:“程君,你难道不向往么?做了寄灵术,你我就是同类了,可结千年万年之好,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要知道你我的姻缘可是跨了三百四十多年,横穿了阴阳两界!哦,我们总算是可以顺顺利利安安分分在一起了。”
一边说一边眼圈发红,泪光盈盈,一根舌头伸出来,在他脸颊上轻轻舔舐。
麻痒的触觉带着电流,荡漾全身。程自远心里也酥软了,含泪点头:“等我变成鬼,我们痛饮庆贺,一醉方休。”
在鲜香的蒸汽里,楚素眉面颊渐渐红润如花,眼神清澈透亮,整个身形都像要活过来。
程自远忍不住笑:“你这样子,会不会变成活人啊?到时候我成了鬼,你却是人,可就又阴阳两隔了。”
楚素眉摸摸脸颊,伸伸胳膊,皱眉嘀咕:“是啊,自打跟你交往这么些日子,我总觉得身子越来越温热,脸越来越红,有时候筋骨还麻麻痒,没有以前僵木了。”
程自远变色道:“天,会不会真像《聊斋》里说的,‘受生人气,日食烟火,白骨顿有生意’?那一来可就……”
楚素眉低头沉吟:“你上次说要通过交合,染上精血,才可以的,可我们并没有这样啊。”
程自远半笑不笑:“那是下一步,先是受人气烟火,有了生意,然后才受活人精血,这时,尸骨就会恢复活时的面貌,有了体温,等上一百天,傍晚的时候把坟墓挖开来,剖棺取尸,蒙上厚衣服,放到温和的地方,就会恢复呼吸心跳了,再慢慢喂热汤,你就会很快苏醒过来,变成一个大活人。”
楚素眉惊得半张嘴,定定看他,叫:“啊?还有这种事?”
“是啊,蒲松龄《聊斋志异》里的《连琐》写得明明白白。”
楚素眉想了想,摇头:“不可行,我的坟墓都湮没三百四十多年了,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更别说是你,纵然恢复过来,你也挖不出,等于再活埋一回。”
程自远笑了:“有办法啊,你给我指点大概的位置,我呢,有一百天摸探的时间,可以请勘探队、考古队用现代电子仪器探测,估计出你那荒冢土层的大概年代,最最关键的,是一百天后,挖墓之前,会有一对青鸟在你墓前的树枝啼鸣,这无疑是最准确的引导,再不可能弄错的。”
楚素眉凝视他,脸颊红霞浸润,双眼褪去诡异红色,闪出清亮如水的光芒,嘴巴嗫嚅好一阵,嘀咕:“但愿这是……”
“真的,我保证!”程自远说,不知怎的——大概是觉得对方痴着的表情很可爱——突然忍不住扑哧发笑。
楚素眉拉长脸,跺脚,嗔道:“我看出来了,你是在哄我,笑话我!人家对你可是真心的,你却对人家使坏。”
程自远忙指天画地,发誓自己也是认真的,言出有据,不信可以去查书,只是这蒲松龄的话是否可靠,他不能保证,也许会有风险。
楚素眉沉下脸,眼里的亮光暗了,眉毛凝结,似有万千思虑涌上心头。
程自远说:“风险莫测,算了,还是让我移魂尸体,跟你一起做鬼吧。”
楚素眉暗暗地叹了口气。
呆在渔网里,由楚素眉伺候吃喝拉撒,倒也无忧无虑。按照楚素眉的说法,是要程自远好好养着,以充沛的元气迎接伤筋动骨的寄灵术。瘦高白须男子、老妇人等也不时冒一股紫烟,或直接吵吵囔囔赶来探望他俩,对楚素眉叮嘱这个那个,对程自远则又嫌恨又无奈,有时不免调笑他:
“小子,寄灵术一旦成功,你不但免去血肉速朽之苦,灵魂千万年不灭,而且竟然成了我家新郎,多少好事等着你,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嘛。”
程自远应声讷讷,脸紧张得时而发红,时而灰白。再看楚素眉,也是神情紧张忐忑不宁的样子。
眨眼几天过去。这天夜里阴风怪吼,紫雾弥漫,整个草屋都好似换了模样,看上去如同鬼府魔穴,闪出幽冷的光亮。
突然,哐当,房门洞开,一大片黑紫的烟气携着哭吼的阴风扑了进来,在厅堂里盘旋聚集,渐渐显出方巾布衫的骷髅形状。
“小姐,”这骷髅对楚素眉喊,“尸体找到了,你去看看,相中了,今夜就开颅移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