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失欢

琴城丽人岛，程自远满心以为是他和女友周末幽会的风花雪月之地，不料却发现她和一位陌生男士挽手而来。

在夜色掩护下，程自远一路尾随，偷听。

来到甲座大厅门前，那个男的搂住女友的腰，指点楼上的招牌，大声问：“你知道这儿为什么叫‘丽人岛’吗？”

女友笑：“你都说过一百遍了，是你替你爸爸姜董事长取的。”

男的得意地摇头：“我是问你我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女友撇撇嘴，似笑非笑地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男的凑近她，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在吹动她脸上的小绒毛。“不知道？当真不知道？装得吧？”男的一连串发问，看见女友拨浪鼓似的夸张摇头且咕咕笑，也跟着笑，伸手刮了她的脸颊一下：“你是我肚子里的小心肝啊，怎么能不知道呢？”

“人家就是不知道嘛！”女友嗲声嗲气。

“这丽人就是你呀，都是为了你，我的小丽人！”

这声浪扑过来，把猫在灌木丛中的程自远狠狠地呛了下。

那男的说着又拥搂她，踱到水库岸边，很豪气地指点水面，问：“亲爱的，你知道这片水面叫什么吗？”

女友故作不屑：“切，这还用问？我一个琴城人，能不知道谭家水库！”

男的嘿嘿笑，摇头：“我是问它马上就会有的新名字。”

“新名字？我不知道，它怎么会有新名字？”女友奇怪地眨眼，看得出这回她是真不知道。

男的神秘地笑，嘴巴凑近女友的红唇，小声问：“想不想知道？县长支持改名的，地名办都办好手续，大概下周就会公布。”

“你说嘛。”女友催促。

“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不说拉倒！”女友噘嘴，闭眼，那姿势那表情却分明是另一种意思。

男的显然心领神会，嘴巴像鹰一样叼过去。红艳的唇被那长着小胡茬的嘴包裹，犹如一颗红樱桃吞进了大嘴巴。呼吸有点乱了，夹杂咦呜呻吟。

天啊，程自远心里绝望地叫，身子摇晃，几乎要瘫倒。那个樱桃红唇可是他从未触碰过的呀。

女友也似乎要瘫倒，仿佛全身气力都被那个陌生男子吸走一般，身子软软的，垮下去。男的很熟练地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屁股，把她定在自己怀里。

好一阵，女友推开他，气喘吁吁嗔怪：“骗子！故意编谎话来跟人家瞎闹！听我爸说，谭家水库都建了五十多年了，哪里会改名。”

男的哈哈大笑：“不骗你，绝不骗你，老名字多土啊，根本不适合新形势，我爸早就想改，我给他提议，就叫丽人湖，我爸夸我改得好，上个月报给县长，县长也说好。”

“说好就能改么？”女友歪着头问。

男的又快速叼了她一口，笑：“你们这里的重大招商引资项目，能不听从吗？再说改了好，丽人岛、丽人湖，多吸引人啊。”

女友半真半假地跺脚，娇声道：“是嘛，改名是为了吸引人，为了钱，哪里是为了我，骗子！”

男的搂住她，仰看高挂的招牌：“你傻吧，人、钱还不都归根到底为了你，你才是真正的丽人啊，跟了我，这楼、这岛、这湖都是丽人的，你的！”

女友嗯哼一声，拉着他往大厅走，催道：“快进去，那个呆子怕是等急了。”

“但愿他不会生气，不过他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男的嘀咕。

“他不会的，呵呵，他不敢。”女友笑起来。

“听说他文笔很好，我有办法，将来可以雇请他为我们的公司写广告脚本之类。”男的边说边挺起胸，往大厅踱步。

“你这办法好，这穷呆子就差钱，会感谢你的。”女友拍了拍男的肩膀，似是赞赏，又俨然为他整装。

男的笑笑，打个响指：“就这么定了，人情还是你的！”

灯光灿烂的大厅门廊上，两排浓妆艳抹穿旗袍的迎宾女子对着他俩鞠躬，齐喊：“姜少董好！欢迎姜少董，欢迎美女！”

程自远没有跟进去，他想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从灌木丛摇摇晃晃爬起，短暂失血眩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骑上电动车时，他甚至哼起了小调。

一路寒风，一路狂奔。

到宿舍，发现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女友打来的，还有一条询问他在哪里的短信。他回复：“我觉得我不配在那个高档酒楼谈情说爱，祝你幸福，感谢！”

的确应该感谢，至少这个筒子楼小宿舍是因她而得到的，还有无数笑脸、赞许、尊重——虽然它们很快又消失了，一切又回到，甚至领导和同事看他的神态里还多了一丝讥嘲、好奇、惋惜、轻视之类的意味，但他毕竟经历了那个难忘的过程，似乎也因此成熟了一点，把这个世界看清了一点。

这么一想，他反而格外轻松，而且简直就要无怨无悔了。

是介绍人重新刺痛了他。大约一周后，那个介绍人，即教过他高中英语的退休女老师又找到他，带回了女友和姜董事长公子的夸奖，说他审时度势懂得进退心胸开阔，将来能成大器，姜公子也很钦佩他的才华，愿意聘请他为美琴餐饮娱乐发展公司策划营销活动或撰写宣传文案，待遇优厚。

程自远心里陡痛，一种空前的羞辱感席卷全身，令他战栗咬牙，满脸菜色。明明是自己被洗劫了，不得不狼狈逃窜，自认倒霉，洗劫者却追过来夸自己慷慨大方，好像洗劫不是洗劫，而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奉献，女友是自己主动的拱手相让。天底下有这种逻辑么？那个有钱的姜公子，还有副局长的千金都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难不成他真的就是个没有血性的窝囊废？

至于聘请他做策划宣传文案，待遇优厚，又算什么呢？是他慷慨奉献之后的提成？

他双手捏拳，牙齿咬得嘎嘎响，两眼有那么一刹那露出了凶狠的光。

介绍人大感惊诧，连呼：“我还以为这是好事呢，你要是觉得不对味就算了，想开点，那个姓姜的是台资，背景实力雄厚，县里重点招商对象，他们在招商会上对上了眼，我也没办法啊，你千万别想不开。”

程自远低头不语，胸脯急剧起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