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地上两行可疑的脚印消失在客人借宿的卧室门口,吴尚青忽然脸色发白,恼恨跺脚,举止失态。
莲真诧异地盯住他,不语。
胡姥姥指点一旁发呆的胡里苏特、朱瓦莉,对吴尚青气呼呼叫:“你什么意思?怀疑他们作案?对同屋的下手?犯得着吗?”
胡里苏特、朱瓦莉,还有瓦里亚母子登时醒过神,齐喊:“我们没干!和我们无关!”
胡里苏特指点那两行脚印:“看看这脚印,到门口突然没了,房间里没有,怎么会是我们的呢?”
莲真扫看他们一圈,目光落在吴尚青身上。
吴尚青舒了口气,嘟囔:“哎,我已经叫了刹婆帝过来,查查看,——什么人会留下这种脚印。”
莲真表现略缓,蹲下身,伸个手指抠了抠脚印,放到鼻孔细闻,曼声道:“阴煞之气太甚,不似活人遗留。”
吴尚青也哈腰看:“你是说不是他们几个人脚印?”
莲真拍拍手,撇嘴笑,摇头不答。
吴尚青咬牙说:“原来还是怪,这个楚素眉害人不浅!”
程自远盯看脚印半天,故意叫:“不会吧?明明是人的脚印。”
莲真收敛笑意:“怪,嫁祸于人,哈哈。”
程自远半张嘴,愣了下:“啊?还有这事?”
吴尚青赶忙说:“肯定的,那楚素眉一向狡诈得很,什么阴毒计谋都使得出来。”
莲真拍下程自远的肩膀,摆摆手,不愿再说话。
吴尚青一脸轻松地掏出手机,催问衙头刹婆帝到了哪里,嘴里叨咕:“我有什么办法?这地方就是邪气嘛,我们哪里愿意你们天天翻山越岭赶过来?你说得简单,几百年的祠堂老宅,莫说我村长没法做主,就是洞主、洲府大人都难办……我我其实也,咳咳……”
眼睛斜瞥一下莲真,把声音放低了,背过身去。
剩下程自远眉毛紧锁,对着凶案现场发愣。
刹婆帝赶来时,天已大亮,嘴里不断抱怨路难走,吴村事多,祠堂老宅鬼气阴森。吴尚青赔笑跟随。
翻来覆去检查尸体,不见任何外伤痕迹。再看脚印,嘀咕:“是一男一女,男的一米七左右,女的一米六五以上。”掏出白乎乎的糊状物抹在脚印上,问吴尚青有没有吹风机。吴尚青摊摊手,摇头说没有。
脚印被白色覆盖了,吴尚青的神色再度紧张,额上冒出细汗,仿佛被盖着的是一具具尸体。他结巴道:“不……不是说是鬼怪留下的么?”话一出口,意识到对象不对,尴尬地笑,那模样比哭还难看。
刹婆帝讥嘲:“你这里,大活人进来都会变成鬼,一个个鬼模鬼样说鬼话!”
吴尚青脸红讷讷。
这时,朱瓦莉从卧室拿了个小电吹风出来。吴尚青笑:“还是美女讲究。”
朱瓦莉苦笑:“讲究也没用,脸都难洗,白带了这玩意。”
程自远找来长接线板。刹婆帝接上电,用电吹风吹满地白色,那白色就慢慢凝固成立体的脚印,如雕如刻。掏出刷子和黑墨,在上面三刷两刷,脚印越加清晰地凸显出来。铺上试纸,轻轻一摁,那脚印就像古代的碑文,拓在了试纸上。举起来看,简直是一朵朵花瓣,怪异而斑斓地绽放在透窗而入的阳光里。
刹婆帝得意地拿着它,一一对照大家的鞋子。
这个时候,瓦里亚母女和莲真已经离开现场,想来他们又在度假楼杠上了。但不打紧,现场几个人稍加比对,刹婆帝就眼放亮光——
没错,就是朱瓦莉和胡里苏特两人的脚印!
朱瓦莉和胡里苏特齐齐变了脸,拼命摇手:“没有啊,我们可没有干什么,什么都没有干,可以对天发誓!”
吴尚青脸绷着,两手乱搓,很不安的样子。
胡姥姥这时也踱过来:“怎么了?怎么会呢?我侄子可是大好人……”
刹婆帝挥挥手,冷笑:“是不是好人,得看证据,目前的证据就是——他俩去过卫生间后面的墙角,那里有块砖头被撬动过。”
“那块砖头跟我们没关系,”胡里苏特几乎要哭出声,“况且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指点卧室里面的地面,气吁吁叫:“看,这两行脚印在门口忽然消失,里面没有,怎么可能?我们难道会飞?”
吴尚青看着刹婆帝,急道:“是啊,他俩要是会飞,外面也不可能留下脚印,一定是道长说的,有恶鬼嫁祸于他们。”
刹婆帝瞪眼喝:“鬼鬼鬼!你们吴村人就知道鬼!这明明就是人的脚印!”
胡里苏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脸叫:“冤枉啊,昨夜我可是好好的,和他们一直在现场啊,程兄,你可要为我作证!”
朱瓦莉也煞白脸,冷声道:“我昨夜睡得死,是被你们吵醒的,最后一个出来看现场,都没敢靠近卫生间!”
程自远终于憋不住,喊:“我作证,衙头大人,他们说的是真话。”
吴尚青拍拍程自远的肩膀,面露感激。
“再说如果是他们作案,用的是什么手法、凶器呢?尸体上有没有他们的指纹?这些证据也不能少嘛。”程自远继续说。
“凶手戴手套作案,尸体上就不会有指纹。”刹婆帝冷冷地说。
“既然知道戴手套,为什么不套脚袋呢?留下脚印,而且直抵门口,这不是等于不打自招?”程自远反问。
刹婆帝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小伙子,你挺懂嘛。”
程自远耸耸肩:“我只是按常理分析。”
刹婆帝再次踱进卫生间,将尸体翻来覆去查验好半天,确认没有任何伤痕,却在尸体的肩胛部位采到几枚指纹,身下发现一根粗黑的毛发。
刹婆帝取出试纸、药水,将指纹定型、采集,眯着眼睛端详了好一阵,嘀咕:“男性,一米七五左右,哎,跟脚印不是同一个。”
用镊子捏起那根毛发,对着光线细瞅,又咕哝:“不像人身上的啊,难道……还是山熊?怪了,山熊留下人的指纹、脚印?”
程自远猛记起昨夜自己曾翻动过死者,赶忙进来,解释:“昨夜为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我翻动他,抓的部位正是肩胛。”
扭头对胡里苏特喊:“喂,你在场,作证啊。”胡里苏特冲刹婆帝连连点头。
对比指纹,果然是程自远留下的。
刹婆帝哭笑不得,对着镊子上的粗黑毛发吹口气,道:“妈的,就只有这根毛发可疑吗?”
尸体仰脸躺在黄渍斑斑的地上,一如昨夜五官扭曲,两目圆瞪,嘴巴歪张,满脸是无声的惊恐。
临死时,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听到什么、身心受到怎样的折磨呢?程自远脑海里闪过昨夜偷听到的吴亮明的话——
“五根细指头像扎猛子一样,扎进那高瘦家伙的喉结里,喉结处拱了起来,蠕动,听得嘎啦嘎啦响,什么东西碎裂了……”
程自远盯住那喉结,好好的,果然是好好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也许里面破碎了。他想提醒刹婆帝,转念一想,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刹婆帝围绕死者转了两圈,眉头紧皱,口中喃喃:“这副死相,很可能是吓得。”
抬头问门外的胡里苏特:“有他家属的电话吗?叫他家属来,我问问就知道原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