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陈娜责问江伦萨米是不是孤儿付不起学费,才被排斥在商业幼儿园外。江伦萨米摇头,说恰恰是因为孤儿值钱,他们才不敢收容。陈娜惊问为什么。
江伦萨米再次荡出笑意,靠近一步,几乎要蹭到陈娜身上。陈娜双手向后护住孩子,倒退两步。
“我的美女啊,你难道会不知道吗?福利院每送一个孤儿给欧美国家的收养人,可以赚三到五万美元啊,什么申请费、档案费、指纹费、家庭学习费、文件费、管理费,最后还有一项收养补偿金,加起来比顶级幼儿园能赚到的学费高得多。”
目光扫向她身后躲闪的一张张小脸,歪着嘴巴似笑非笑:“我的乖乖,这些孤儿浑身是宝呢,简直就是金子打造的,只可惜我们想做他们的生意都做不了,洲府专管,垄断,其他人门都没有,洲府不发放护照,小孩都送不出去,哎!”
陈娜微皱眉毛:“这样做,等于是洲府贩卖人口……”
江伦萨米哈哈大笑,指点陈娜:“你这个美女,一语中的,不过这种贩卖可是好事,孤儿有了家庭,去发达国家享福,福利院和洲府增加了收入,社会减轻了负担,各方都拿到好处,何乐不为?”
指头点向她身后的孩子:“这些孤儿就该送福利院嘛,送福利院他们才有机会,才会幸福,窝在这个穷地方,啧啧,可惜可惜。”
陈娜一时语塞,脸涨红了。
程自远这时从外面进来,听到江伦萨米的话,大呼:“那怎么行呢?这些小孩虽然都是孤儿,可都是吴家后代或吴家认养的孩子,整个吴村视同己出,送福利院,由外国人买去,岂不是拆人骨肉?再说所谓公家福利院,条件差,服务差,保育员、工人态度恶劣、冷漠的居多,孤儿在里面很难得到真正的关爱……”
江伦萨米挥臂打断程自远的话:“你没去过我玄炎洲的福利院,你怎么知道呢?”
程自远说:“我听莲真、吴晶晶他们说过。”
吴晶晶这时也挪过来,气吁吁说:
“程老师说得对,洲府的福利院我去过,真是惨不忍睹,上百个几个月到三四岁的孤儿被关在狭小封闭、腥臭无比的房间里,个个手脚捆绑在竹椅上,光着屁股,椅子下挖洞,洞下面放盆盂之类的东西盛大小便,椅子上方绑奶瓶,任由小孩自己吸食。这些孤儿被绑,整天不能动,奶瓶够不着的就干哭,没人搭理,一饿一整天;勉强吸食到的,奶瓶里的牛奶、迷糊也多半冷掉了。时间一到,不管小孩有没有吃饱喝完,一律收走。
“大冬天,小孩一个个冷得哭,身上长满冻疮;这盛夏时节,又一个个沤在潮热的小房间,蚊虫叮咬,中暑发烧,有的还感染疟疾、脑炎之类的病。这些孤儿哪里像是人?简直比猪狗还不如!更不用说受大人悉心调教,学习知识技能了,基本都呆呆傻傻,不是天生弱智也会整成弱智。我们幼教学生去那里实习,都看得心痛,当场掉眼泪。能最后被外籍人士收养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大多数孤儿要么夭亡,要么稍稍长大,被送去做苦力、打黑工,太残酷了!”
江伦萨米沉下脸,摇手:“好了好了,别说了,这能怪我们开发商吗?这是洲府的责任,还有福利院管理和员工素质的问题,我们开发商可不是慈善家,管不了的。”
转脸看陈娜,仍堆起笑纹:“怎么样美女?考虑考虑?”
陈娜摇头:“我……我舍不得这些孩子,他们太可怜了。”
“你难道不回洲府么?在洲府幼儿园干,还不如……”
程自远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冲动,想要开口,陈娜先说了:“我不知道,也许——”看看程自远,再看看孩子们:
“也许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也许走得更远,总之可能会把照料孤儿当成今后的志愿……”
江伦萨米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笑容僵硬了,慢慢掏出一张纸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你有意就来找我,随时欢迎,我公司可是急需用人。”
看看一旁拉着孩子的吴晶晶,点头哈腰地讪笑:“这位美女……”
吴尚青赶紧介绍:“吴晶晶,莲真道长的侄女,今年刚从洲府幼师毕业。”
江伦萨米长长地“哦”了一声,也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也欢迎你加入。”
名片伸到吴晶晶跟前,吴晶晶却已转过身去,招呼小孩回房。江伦萨米双手捏纸片,好一阵尴尬。
吴尚青拉住他,笑:“不打紧不打紧,这小姑娘是被本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科班幼教,道长舍不得的。”
江伦萨米收起名片,眼看吴晶晶由小孩簇拥而去的背影,摇头感叹:“哎,多好的一个妙龄少女!可惜可惜!”
扫视厅堂里高大的木柱、精致繁复的雕饰、重叠巧构的藻井、梁木、椽子等,对吴尚青叨咕:“多好的房子!稍加整修,就是个景点,青山秀水中来这么一座,吸金啊。”
吴尚青瞥瞥程自远这边,不语,脸上挂一种模糊的笑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踱出祠堂。程自远觉得好奇,在后面远远跟着,又折返度假楼。
灵堂里,死者家属和莲真等还在相持。其间瓦里亚气鼓鼓打电话给洲衙报案,电话转接到洞衙刹婆帝,传出不耐烦的应答:“我们不是出过现场了吗?还没完结?什么?要赔偿?那是民事纠纷,得你们两下协商……路远天热,我们就不去了……不行?不行你们就到洲府大法司递状子吧。”
电话挂断,瓦里亚神色颓然。
灵堂里空气窒闷,哭声、吵闹声嗡嗡不断。
朱瓦莉明显受不了,到门口透气,遇见江伦萨米和吴尚青进来,上前一步,拽住江伦萨米的胳膊,乞求:
“带我回去吧,这里真没法呆下去!”
江伦萨米眼望莲真他们,甩开朱瓦莉的手,吟哼:“你是家属,多陪陪婆婆要紧,我……我还得处理那辆车,随行的师傅正在山道上修车,待会要去接他。”
“我们一起离开!”朱瓦莉喊。
江伦萨米快速戳了下她的鼻尖:“听话,你得留下来,说好的嘛。”
朱瓦莉跺脚道:“说好什么?你看看,这鬼地方我能应付得了吗?你给我什么报偿?”
江伦萨米拉过她,附在她耳边嘀咕,目光扫看周围,冷冷闪烁。
朱瓦莉憋红着脸,表情变幻,吸气,咬牙,最后轻轻哼了一声。
不知怎么,程自远突然感到一股阴气弥漫而来。分明是闷热的场所,他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