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远正要再次劝说瓦萨,忽听电话那头惊恐呼叫,刹车声凄厉刺耳,把程自远和胡里苏特都吓一跳。
程自远赶紧提醒瓦萨:“当心!关紧车窗,千万不要下车!”
瓦萨气吁吁叫:“好险好险,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程自远问:“前面的车?”
瓦萨答:“对啊,前面有辆车,黑乎乎的,——这深更半夜,山道上怎么又有一辆车?难道还有谁扎破了胎?”
程自远瞪大眼,仿佛那辆车就在眼前,黄黄的,打出停车招牌,轮胎瘪塌,车身脏污,车底长满杂草……
他额头冒出青筋,淌汗,结巴道:“不,不要往前开,那车有问题!”
瓦萨深呼吸,话音渐渐平静:“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一辆抛锚的车!”没等电话这边开口,突然大叫:“天啊,不会吧?这车,它它它……”
程自远说:“我说过,这黄色校车有问题,上面死过很多吴村的孩子,你关上车窗,千万别再往前开!”
“不,它不是校车,是那辆蓝色皮卡,哦天,它明明在离雅答堡不远的山道上,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里?”瓦萨几乎要哭出声。
程自远皱眉:“这怎么可能?你看仔细,是另外一辆相同型号的车吧。”
“哦哦,是它,没错,车牌是对的,就是马纳斯开的那辆!天啊,难道它会分身术?”瓦萨的话音带着惊恐的战栗,近乎绝望。
程自远和胡里苏特互相对视一眼,都面色发白,神情呆愣。
呜呜,电话里再次传出汽车发动车,并且喇叭笃笃作响。
程自远一激灵,大叫:“别开动,千万别开动!”
瓦萨哭泣:“我没开动啊,是……是前面的车开动了,天啊,那车黑乎乎不见人影,还破了胎,却自己开动了!是谁在车上?谁?我看不清,我什么也看不清……”
程自远劝:“镇定,别慌!它开动,你别管!”
瓦萨颤声道:“太吓人了,太奇怪了,我……我不想前进,我要掉头、下山,呜呜呜……”
一声轰鸣骤起,仿佛更响的哭吼,接着是刺耳的喇叭声。瓦萨的惊叫穿过这声响,似乎被削尖、拉长,严重变形:“不……不好了,我的车自己开动,跟在皮卡车后面,我控制不了它……”
一阵手忙脚乱的杂音。
程自远喊:“应该是你自己手脚不听使唤。别慌,快刹车!”
“我,我刹不住啊,天,它不听我使唤!”
“你得镇定,看看是不是脚踩在油门上,要踩刹车,踩刹车!”程自远捏拳挥舞,似乎对方就在眼前。嗓音渐渐有点干涩。再看胡里苏特,汗在脸颊上流溢,白晃晃的,半虚半实,犹如浮在黑幕里的影子。
程自远心头一紧。
“不行啊,我控制不住,呜呜呜,我的脚,我的手,哦天,它们好像不是我的……救救我,快来人救救我……”哭嚎声从手机里挣扎而出,在夜空里阴森森荡漾。
程自远沙哑嗓门,再次要他努力镇定,问他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瓦萨哭道:“外面漆黑一片,看不清,就是山路颠簸得厉害,路面到处是沙石,前面,哦,前面那辆皮卡车一直没人,可它一直在走,我的车好像是被它拖着走。”
胡里苏特双手抓住程自远,央求:“救他,快,救他!”
“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怎么救?”
胡里苏特颤巍巍起身,踱向房门,嘴里咕哝:“我去,去找人,找村长!”
门吱嘎开启,放进一股阴凉低吼的夜风,纸屑沙石随之乱舞,窸窸窣窣,如步履往来。
胡里苏特摇晃而出,还没有迈两三步,尖叫着跌跌撞撞退回来,咚的把门关上,气吁吁道:“不好了,有鬼,鬼!”一只手指点厅堂方向。
原来他看见那边走廊上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那光影模样竟和昨夜的情形有几分相似。胡里苏特满脸无助,形容狼狈,身子死死抵在门上,抖个不停。
程自远微带责意道:“这深更半夜的,自己出去都不安全,怎么救得了别人?”咽咽口水,安慰:“如果瓦萨一直不下车,关紧车窗,镇定驾驶,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胡里苏特的手机里再次爆发凄厉的哭叫:“快,快帮帮我啊,求求你们,帮帮我!”
胡里苏特木然看着程自远,不知所措。
程自远凑近手机,问他现在怎么了。
瓦萨哭道:“路边有墓地,有的坟墓还被挖开了,可,可我的车子还是停不下来!”
程自远顿觉奇怪,说:“你是不是看花了眼?来吴村的山路上没有墓地的。老兄,你要镇定,镇定!”
“我没看错啊,是墓地,一排排的坟堆、墓碑……哦,前面的皮卡车不见了,我一个人开到墓地里!”
程自远想劝他停下车,看清环境,休息一会。没等开口,瓦萨的尖叫又起,这一回是充满了无可控制的恐惧与绝望:
“我的车还在走,天,前面没有车它还在走啊,怎么办?怎么办?”
汽车发出吼叫,隆隆不已,最后是瓦萨“呜啊”一声,伴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像刀子一样断开了电话。电流刺啦作响,如同省略号,波澜不兴,消遁在茫茫夜空。
程自远重拨瓦萨的电话,这回电话那头是“叽叽呱呱”的女声,冷静从容,似在念咒。程自远听不懂,心里一沉,脊背发冷。这奇怪的女声后面接着另一串女声,这回听得半懂不懂,是英语“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一遍又一遍重拨,都是这样的女声。
胡里苏特呻吟一声,身子发软,瘫坐在门边。
“给我姑姑打电话。”他无力地乞求。
“你姑姑一个老人家,能帮你什么?”程自远摇头。
“那就打电话给村长,给老板江伦萨米。”他哭道。
程自远想了想,拨打吴尚青的电话,却关了机。
只好打给莲真,好一阵才通。听了程自远的讲述,莲真深吸一口气,疑惑道:“怎么会呢?墓地那边山高林密,走路上山都难,汽车是开不过去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