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程自远借口小解,要出育儿室。陈娜无奈,只得拿了手电,扶他出门。
程自远极力要她回去,他一个人能对付。陈娜坚持搀扶他,一步步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挪去。
程自远心里着急,面对卫生间的蹲坑,仍是半天挤不出一滴,嘴里哼哼唧唧困苦难言。
陈娜骂他神经质,正要催他回去,猛听惊恐的呼声打育儿室传来,细听,是吴晶晶在喊:“鬼,鬼!”接着是小孩们的尖叫。
陈娜双手发抖,要把他拉着跑。程自远身子一沉,蹲缩在便坑上,像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任她怎么拉也拉不动。他气吁吁说:“你先去,我跟着,别慌,小心!”
陈娜略一迟疑,那边哭喊声越加凄厉。程自远推了她一把:“鬼在育儿室,快去!我这里没事的。”陈娜只好转身冲出去。
程自远扶着门墙晃晃悠悠出来,挪到育儿室隔壁的卧室门前,哭喊声停歇了,他凝神屏息竖起耳朵,听见吴晶晶一边喘息一边说话:“刚才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打墙里飘出来,冲我伸出树干一样的长手臂,吓死我了。”
陈娜问:“手臂是不是长了很尖很长的指甲?”
吴晶晶说:“是呀。”
陈娜:“那就没错,是她偷走了道长的药。”
“那,怎么办啊?她就那么显了显形,又不见了,到底想干什么?”
陈娜:“也许我们人多,注意上她了,她怕,也许……这屋子挂了傩面和符箓,她不敢。”
吴晶晶连呼:“但愿但愿。”
程自远暗自松口气,推门进了卧室。刚刚在床沿坐下,楚素眉从墙上浮了出来,面色苍白,两目迷离,身子摇晃战栗,手里捏着那个油纸包,低声说:“程君,帮帮我。”
程自远问:“是你吓唬人家的么?”
楚素眉咧嘴:“我没办法,为了你金蝉脱壳,只有来这么一手。”
正说话,房门咚咚响,门外陈娜急问:“自远,在里面吗?怎么不回去睡?”
程自远说:“晶晶在,我不方便,你还是陪陪她,看好孩子,我没事的,我要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陈娜犹豫好一阵,叮嘱有情况立即喊她们,悻悻而去。
夜,又一次恢复了沉寂。
楚素眉瘫坐床沿,手摇油纸包,气息微弱:“快快,我难受……”
程自远看了眼她的右手掌,上面已经敷上了灰黑的药糊,他说:“你自己已经上药了,怎么又来求我?”
楚素眉煞白的脸颊飘过一丝红晕,嗔道:“人家……哎,你是健忘还是装愣?人家那个伤口位置不宜嘛!”边说边翘翘屁股。
程自远恍悟,拍打脑门笑:“看我这记性。”
楚素眉说:“没关系,要快,快点!”说着卧倒在床上,把屁股高高撅起。
程自远却尴尬了,吞吐:“这……这……你那位置我也不宜啊!”
楚素眉皱眉:“少装样子,你又不是处子,何况现在是救命,还管什么宜不宜。”
程自远有点不服:“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处子?我可还是未婚单身狗!”
楚素眉咧嘴,似乎是想笑,几道唇纹和法令纹裂开去,竟比哭还难看。“想瞒谁呢?隔壁那个女的那样搀扶你,陪你,一看就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程自远还想争辩,楚素眉已经单手撩起裙子,脱下裤子,把个白晃晃的大屁股撅在他眼前。血在上面结出一片暗红。
“行了,”见程自远发愣,楚素眉催促,“你不是处子,我这躯壳,农妇楚素眉更不是,有什么害羞不宜!”
程自远恍惚了,脸红心跳,双手打抖,几乎拿不住油纸包里的药粉。
楚素眉看在眼里,诧异:“咿,你这模样,完全是毫无经验的处子之状,或者——失恋、离异太久,欲火焚身的样子。按说有那美女陪你,不至于啊。”
程自远勉强捏出一撮药粉,放到水杯里哆哆嗦嗦调弄。
楚素眉叹气:“好了,你也别太紧张,我们都这么熟,你实在焦渴难耐,帮我敷好药后,我可以满足你,反正那种事情只是躯壳磨躯壳,我这躯壳是别人的,今夜借花献佛也罢。”
程自远讷讷不应,学莲真调好药,正要敷上去,发现血块把伤口巴粘住了。又翻抽屉找纸巾,半天没找到。抬头,瞥见门边架子上晾着自己的毛巾。管不了那么多,起身拿来,浇上茶杯里的凉开水,给楚素眉擦拭起血块。
楚素眉皱眉呻吟,似乎很痛,却不忘别过头看着程自远,嘟囔:“好嘛,屁股享受脸的待遇,难得程君这么高看。”
血块擦去,露出杯口大小的创痕,像一朵开在雪白山头的红梅,艳丽之极,却把程自远的双眼灼痛了,闻一闻,里面飘出一股腥臭味。程自远战战兢兢地往上面敷药,嘴里不自觉地轻声叨咕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梦话。
楚素眉龇牙咧嘴,看样子忍受着剧痛。好一阵,敷完药,又平静下去,脸上渐渐漫起一点红晕,两眼凝视程自远。
程自远忙于俯脸细察伤口,不时往上面添一点药糊,摁一摁,没注意她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小会,也许很久很久,楚素眉深深地嘘了口气,道:“总算感觉好一点了,多谢程君救命之恩!”
说着两个膝盖一顶,把屁股高高拱起,道:“我说话算数,你从后面小心进来。”
程自远愣住,嘴巴半张,脸上的红热腾一下漫到耳边。
楚素眉半笑不笑地看他:“别假正经啊,快,良宵苦短。”
略停顿,又说:“只是有一样,你我阴阳两隔,人鬼相异,你满足之后,恐怕有几天会阳气损耗,低烧虚乏,小病一场,可要想好来。”
程自远顿觉身子疲软,额头冒汗,连连摇头嘀咕:“使不得使不得。”
楚素眉讥道:“怎么?你怕了?”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况且今夜,唉,今夜断断不是时候。”
楚素眉伸出尖长手指,呼一下戳到他的鼻头,轻轻刮了刮,笑:“怕死鬼,假道学!”
“我,我怎么会怕!为追那两个假冒你的鬼怪,我可是奋不顾身!”
楚素眉笑得更明显了,唇纹之下,红晕荡开的面颊上,竟旋出两个小酒窝,嘴巴同时噘起,朝隔壁努了努,说:“那就是担心被隔壁那个人发现,这还是怕,有贼心没贼胆的怕!”
程自远不知该怎么应答,惶惶然收拾好东西,打了个呵欠,顿觉浑身疲乏。
楚素眉却还在自顾自地感慨:“想不到程君贵为天下状元,将来也不免是个怕老婆的人。”
程自远熬不住,索性躺到楚素眉身边。楚素眉侧转脸,仍定定地看他,两个眼睛里渐渐燃起了红红的光。透过这红色眸子,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又从自己的眼睛里再次看到了她,一个他里面有一个她,彼此套叠,永无止境,好像循环无尽的梦,无数道阴阳交错的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