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楚素眉被唤来,灵堂里查了一番,告诉程自远英子中的是一种叫聚阴化炼丹的毒。程自远惊问此毒从何而来。
楚素眉说:“我也不知道这丹药来自哪里,怎么会用在小女孩身上。按理它是得道神鬼提升法力使用的,活人,哪怕道行高超的道士,一般都不会用它。”
“会不会又出自矛龙派?那座顺天观实在可疑。”程自远小声说。
楚素眉龇牙咧嘴:“是有些可疑,梅花镖、驱灵术、聚阴丹,不会无缘无故而来,——唉,不见师傅矛龙,真相恐怕难明。”
程自远屈指算算:“那……等十三天之后,六月十五月圆之夜,矛龙回顺天观吗?”农历六月十五,月圆之夜,是四天前他们和顺天观道长约定见矛龙的日子。
楚素眉摇头,说:“等不及了,再说谁知道那个道长说的是不是实话。”
“他们说矛龙受紫微大帝提携,位列金阙,你也可以去那里问问。”程自远吸口气,仰看黑黢黢的屋顶,仿佛紫微大帝的金阙就在那上头。
楚素眉苦笑:“紫微大帝远在北极十六重高天,岂是一时半会去得了的。”
程自远皱起眉头:“那,那怎么办?”
楚素眉吁口气,一手捏拳,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弄清原委,我的追凶复仇大计就要被打乱,还是要再奔顺天观,探个究竟。”
当下身子一顿,倏的一声,整个形影化作一道烟雾,飘出房间。
程自远喊一句“等等”,打开房门跟着。一男一女出了祠堂,身影飘起,向着深邃无边的夜空呼呼疾驰。
这一回,程自远感觉没过多久,就掠过高山峻岭,抵达了顺天观灵霄殿上空。正要奔往三清殿,忽见一大片烟雾漫起,浓烈呛人,烟雾裹着香火味,似有无数灰白的烟尘在其中飘舞。
渐渐的,下方的景物看不清了。一男一女咳呛不已,挥袖驱烟,可怎么驱赶,烟雾仍滚涌而上,源源不尽,把他们包裹在灰黑的烟幕里。
他俩凌乱了,脚步踉跄,不辨东西。
正在这时,底下响起尖锐的铃声。空旷的夜空似乎猛地一抖,把这警铃夸张成了千山万壑的同声挞伐;那奔涌的烟雾分明就是一张守候已久的大网,把他俩双双捕捞了;狂舞的烟尘变身千军万马,呼号着奔袭而来。
楚素眉咬牙叫道:“什么诡诈之术,竟敢难为老娘!”把双臂伸长了,舞动起来。登时,她的身影犹如一只特大号的电风扇,在半空的烟雾里呼呼旋转。烟雾被扇得七零八落,仿佛扯碎了的棉絮,东一块西一片,上几缕下几段。
程自远也被扇得身子发飘,脚步发虚,只得捂住脸,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半空咳呛。
烟雾很快被扯破了,散开了,下方黑黢黢的殿堂铃声刺耳,灯光忽闪,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楚素眉也顾不了许多,拉住程自远,继续朝三清殿奔。
“何方妖孽,竟敢夜袭本观!”一声断喝遥遥传来。细看,三清殿高高的台阶上,立着一个高个男子,头扎荷叶巾,身穿宽襟黑袍,宽黑面容,粗大眉毛。正是顺真道长的大徒弟高军。
楚素眉携程自远,飘落到距他十几步远的下方台阶,高声问:“高军师弟,为何以烟幕帐阻挡我们前来?”
高军冷冷地哼了声,说:“自从上次遭你等夜袭,本观加强警戒。飞跃圣殿,夜闯宫观,你这是第二回了,如此来犯,分明行迹不善,绝不像本观弟子所为!”
“事情紧急,不得已而为,望师弟见谅!”楚素眉拱手致礼,气吁吁道。
高军也气呼呼的:“上次师傅和你约定月圆之夜再来,现在距约定之日还有十多天,你又擅闯本观,亵渎圣殿,惊扰众徒,如此不守信用,胆大妄为,你……你居心何在!”
楚素眉抹一把额头的汗,结巴:“我,我愿意道歉,可是,实在是事情紧急、蹊跷,吴村孤儿中了一种奇怪的邪毒,七窍流血,症状很像吃了矛龙师傅、永铭师兄和翠云师弟服用过的聚阴化炼丹……”
“什么?你竟敢怀疑师祖害人!”高军圆睁双眼。
楚素眉说:“听我解释,我只是来打听打听,那里阴魂出没,有的还化身我这个模样,会梅花镖、驱灵术,现在又冒出聚阴化炼丹,这些都是顺天观拥有的,梅花镖更是独门之术,我急……”
高军挥手打断她的话,骂:“奶奶的,你啰里啰嗦,究竟想说明什么?嫁祸本观?告诉你没门,识相就快滚!”
楚素眉身子抖了抖,仿佛被这冷厉的骂声推了一把。她极力稳住,咬牙,说:“师弟,高先生,不必发火,我只要见到矛龙,当面一问,此事非同小可,十分急切,望你见谅,至少不要阻拦。”
高军咧嘴竖眉:“约定之期未到,矛龙不在,上次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你要是信守承诺,就快快滚开,等月圆之夜再来!”
楚素眉恳求道:“可是,事情真的很紧急,矛龙不在,翠云呢?”
“翠云仙童一向和师祖形影不离,你怎么会不知道?”高军撇嘴道。
“哦,是的,——可还有永铭师兄啊,他为人忠诚,内向,不喜交游,独来独往,”楚素眉说,“他应该留守在观里的,你快让我去见他。”
高军倒吸一口气,两眼露出惊疑的表情,口气迟缓:“这个……这……你说的什么永铭,我从未听说过!本观没有这个人!”
楚素眉说:“他和翠云、我一样,是得道的阴魂,前身是我皇永历的亲随邓凯总兵!”
高军摇头:“我没有听说过,你一定搞错了,或者故意借此刁难本观!”
楚素眉急了:“我说的千真万确,绝无差错,我有两百四十余年没见到他了。一百三十年前我回来,矛龙师傅说他去了南极长生大帝那里学习御灵之术,十年即回,可惜我那次来去匆匆,没有见到他。现在他应该就在观里,快快让我去见他。”
高军倒退两步,叫:“什么永铭,什么南极长生大帝,什么御灵之术、十年即回,简直是梦话!我在顺天观几十年,月圆之夜也常伺奉师祖炼丹,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叫永铭的,你一定是疯了,看你又是两目发红,高烧不退,脑子坏了吧?”
楚素眉变了脸色,肃然道:“我再说一遍,我的话句句是实,绝无差错!永铭师兄是不是被你们陷害了?你们究竟是一伙什么人?为什么霸占我的祖庭,冒充我的师弟?哦,太可疑了!”
话音刚落,啾,一道寒光飞来。程自远脑袋嗡一下,近乎本能地大呼:“当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