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程自远再中飞镖,被扶到育儿室。郎中检查一番,感慨如是鬼神制造的伤害,他就无能为力。
程自远甩甩大腿,说自己头不昏眼不花,跟上回中梅花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应该就是普通的小刀伤,只需搽点碘酒,敷点消炎草药就可以。
郎中犹豫,说要等莲真来。
不一会,莲真父子过来,手里捏了三支黑乎乎的飞镖,其中两支尖刃折断,沾满尘灰,另一支尖刃带血,尾部弯曲。
吴水明说:“全是铁做的,洲府武术馆、健身房都有的东西,平常之物。”
莲真凝视飞镖,嘀咕:“凡间俗物,毫无鬼气,——这回是人祸啊!”
胡姥姥和吴晶晶都大吃一惊,吴晶晶叫:“怎么会?我半夜上厕所,明明看见一只鬼手凭空伸出,还有墙壁,对了,还有墙壁上的血字!”
眼睛看向程自远,说:“程老师,你也是看到的,那血字自己会一笔一画写出来!”
程自远点头,说:“不过那血字是提醒我们注意孩子,我跑到育儿室,看到的是那女鬼身影和外面的一个身影在窗户边里应外合,抱走了茹米,哦,是的,茹米失踪了,我该死,失职……”说着两滴泪滑出了眼帘。
吴晶晶抽噎起来,说:“是我失职,我值班,没看好,呜呜呜……”
床上亮起了好几双小眼睛,在吴晶晶的哭声中跟着呜咽,一个声音伤心地喊:
“茹米茹米,小妹妹,呜啊——”
是维维,此刻坐在床上泪眼模糊。
屋子里很快此起彼伏地回荡“茹米茹米”的哭叫声。
胡姥姥叹气抹眼,说:“也怪我,怪我没有及时赶来换班,要我在,就好了。”
莲真阴沉着脸,要大家镇静,事已发生,自责没用处。
他和郎中再次检查程自远的伤口,程自远坚持没事,只按普通刀伤处理就行,那两个抱走茹米的身影纵然是鬼,这回也没有使用有毒的梅花镖。
胡姥姥摇头,说他们有梅花镖,为什么不用?不能大意,那该死的楚素眉诡诈得很,还是敷上上回那个丹石散保险。
莲真为难,说丹石散管得了梅花镖的毒伤,别的伤是否管得了,不敢保证。胡姥姥说现在救人要紧,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莲真咬咬牙,说:“也罢,试一试。”
转身要让水明回去把丹石散找来,吴水明忙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应道:“我带来了,晶晶打电话给我说程老师受伤,我就料到这东西能派上用堂。”
当下先由郎中给程自远清创消炎,一阵辣痛过后,程自远说自己完全没事,现在感觉酥痒,不过破皮小伤而已,不必上丹石散。莲真犹豫。
吴水明提议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看看再说。
莲真父子一人拎着傩面和桃木剑,一人操起拖把,后面跟了吴晶晶,朝卫生间而去。
程自远悬着心,胡姥姥低头不语,只剩屋里孩子们渐渐弱下去的哭声。
郎中拿出一张散发药水味的纸,在程自远的伤口上擦抹,举起来,就着汽灯眯眼瞅,嘀咕:“不像中毒啊,人间的毒是应该没有的,阴间的毒我就测不出了。”
不一会三人回来,莲真嘟囔:“血字已经化散无形,看来那应该是祖宗神灵感应到危险,发出警示。”
胡姥姥说:“对嘛,就是那恶鬼楚素眉出来害人,惊扰了吴家祖灵。”
莲真盯着手中的飞镖,皱眉喃喃:“可是这东西明明是凡俗之物,寻常器具,明明就是人祸!”
胡姥姥瞪大眼,叫:“你说人……人祸?哪来的人?人是不能变化、消失的,深更半夜,关门闭户的,能藏到哪去?”
吴晶晶眼圈通红,抽噎:“茹米也是人啊,她,她到哪里去了呢?”
胡姥姥冷哼道:“鬼抓人去,采炼吸食,就像野兽吃掉猎物,你哪里找得到?就是找到了,怕也是这种萎缩变化的皮囊!”
说着捏起一个瘪烂的布娃娃,晃一晃。
程自远和吴晶晶同时打个寒战。竹林,被挖去肚子的血腥尸体,发黄发黑的骸骨,硕大的爪印和毛发……满柜子的布娃娃,两百九十七个,这个是上月去世的晓英,那个是死掉一年半的吴白灵……
惨像伴着怪吼与痛苦,在程自远脑海忽闪,天旋地转,身子摇晃,一歪,瘫倒在床上。
莲真吸了口冷气。
胡姥姥说:“看看,十有八九又中了另一种阴毒。”
程自远咬牙撑起身子,说:“我不打紧,没事,刚才是想到那些度假楼凶死的人,还有这些布娃娃,才……”
莲真摆手,说:“不可大意,还是敷上丹石散吧。”
当即解开油纸包,再层层打开里面的黄竹纸、褐草纸,取出一撮黑粉,就着胡姥姥端来的水,边搅和边念念有词。
好一阵,高声念:“丹露洒扫,天地清明!”将碗里的药粉撮出,敷上程自远的伤口,再由郎中纱布裹缠好。
这一夜无法安心。
莲真父子、郎中各执器械,连胡姥姥也跟到后厨,拿了一把菜刀,搜寻祠堂各处,什么也没发现。
只是摸到后院,在与后厨相对的左边走廊尽处,一个极隐秘的角落,查看墙上的电表电闸时,发现总闸被拉起。合上总闸,电光恢复。
“有人事前拉掉总闸!”吴水明叫,“这个地方不容易找到,应该是熟悉这里的人干的。”
胡姥姥说:“那楚素眉很熟悉这里的,她化身保育员,四下摸探,鬼灵鬼灵。”
莲真倒退两步,陷入沉思。
后半夜,胡姥姥要顶替困乏的吴晶晶值班,莲真却做了个意想不到的决定:让吴水明暂时值守。
他对胡姥姥、吴晶晶和程自远说:“你们年纪老的老,困乏的困乏,受伤的受伤,都好好休息一夜再说。”
后半夜无事。
次日,程自远大觉好转,除了伤口微微发痒,并没有丝毫不适,他甚至跑出去,在洒满晨光的院子里深蹲起跳几十下,身体如常。
莲真远远地赶过来,见到程自远,询问伤情。
程自远连说没事,莲真眉毛却拧得更紧了,脸色阴沉地嘀咕:“怪了,怪了,真是人祸!”
程自远不明就里,跟在后面进祠堂,问:“会是什么人呢?”
莲真气吁吁不应。
这一天程自远跟随莲真、吴水明,还有随后赶来的几个村民和刹婆帝衙头,再次满祠堂搜查。
在后厨的灶台下,发现一只布娃娃,拾起,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程自远脱口而出:“茹米,是茹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