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静的亡灵忏悔书（3）

那一刻，我的心被她病怏怏的样子揪疼了。姐姐从小就一直让着我，从来不跟我抢任何东西，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她病成这个样子了。真的真的，我好害怕死去她，自从老爸老妈走后，我对亲人的死亡感到越发的恐惧，奶奶老了说不定那天就走了，要是姐姐也有什么意外了，那我就得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了。

于是我又开始了我从小就养成的必杀技——以死相逼。奶奶，和老爸老妈，以及姐姐一直都很吃我这一套。因为小的时候，应该是三年级吧，我想要俄罗斯套娃，一共五个，价格五百元，老爸老妈那时候生意不怎么好，家庭开支要控制，所以不给我买。我真的很想要，不多说便开始撒泼打滚，他们却不当回事，以为不看我我就不闹了。我突然想起了，看过的电视剧里有个女人演过的以死相逼，于是我有模有样地应用起来，说：“不给我买，我就死给你们看！”

那时家里人都在客厅一起看电视呢，纷纷看着泪眼模糊的我，疑问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但也就看一眼而已，我更加生气，跑进了老爸老妈的卧室拿出来一张刀片，挡在电视面前，把刀片按在手腕上。这次老爸老妈慌了，急忙答应，当天就带着我去买了。

姐姐见我坚决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她点了点头答应我不再去做家教了，好好学习，等毕业出去工作了就把钱还给我。其实，我不想让她还，也许在她心里我还是个无理取闹的不会考虑别人的小孩。记得她有一次吃了我的零食我发了脾气要她再给我买一份，她也不和我吵，道歉后就出去买回来了，在我的印象里，我跟她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止几次而已，也就难怪她会这么说了。

我怕她反悔，所以就说：“好啊，给你的钱我记着账呢，以后你逃不了的。”

给梁炎代课了两个月，他说我做得很好，非常感激我，要请我吃饭。第一次和他吃饭的时候，约在百家汇超市九层的西餐厅。进了餐厅，他坐在临窗的位置，见我来了就迎了上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高高瘦瘦，也许是胃的吸收能力不好吧，不然家里那么有钱的他怎么会那么瘦。他很白，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看着很斯文，不像是暴发户的二代，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比我们专业的大多数男生帅。不过比起宁臣，他就不算帅了，我更喜欢宁臣。

窗外的黑夜，点缀着灯火，竟然生出几分浪漫来。其实并不是我瞎想，才吃了一点，他就拿着手机给我看，问：“照片里的这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他手机里的照片是我和宁臣在一中彩色观众席上拍摄的。那天，中午下过一场大雨，下午的蓝色天空异常清澈，像棉花糖一样的白天漂浮在上面，穿着校服的宁臣出现了。在我眼里，能把校服穿帅了男生才是真正的帅哥。果然，很迷人。交往后我才知道他连小学都没有上过，会写的汉字不多，还歪歪扭扭的像是出自小学生之手，他说是一个叫胡来朋友教他的。没上过小学，这是在九年义务教育下简直是少有的，原因他不肯告诉我。

可我就是很想看他穿校服的样子，跟他说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放在心里，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校服穿上了，让我在操场等着他。为了看他，我冒着被姐姐发现我和他恋爱的危险先了操场。

没让我失望，他穿上校服帅死了，我请了一个在操场跑步的女生帮我们拍照。之所以请女生而非男生，是因为大多数男生拍照很容易就把人排成怪兽和丑八怪，这是班上的女生学们谈恋爱后的经验，意见非常统一。

我和宁臣坐在观众席台阶上，背后的是彩色的台阶，头顶是清澈的蓝天和干净的白云。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已经灌了密，甜得不要不要的，镜头就定格在这一刻。看了照片，果然选女生不错，照片很美，根本就不用ps。后来，宁臣也拿着自己的手机给我拍了一张坐在足球场的照片，拍的也可以，简直是不一样的男朋友。他痴痴看着我的照片，终于不用失眠了，说可以在睡觉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那样会睡得比较香。

梁炎问我那张合照里的男孩，也就是宁臣，是不是我男朋友。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本想说不是，但还是肯定了。不过我却骗他说：“嗯，高中时候的男朋友，不过已经分手了。”、

我从梁炎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喜欢我。其实我和宁臣并没有分手，但我为什么会那样说呢？因为老爸老妈走了，安逸的环境没有了，我没有了依靠，也开始挣钱了，才感觉原来在心里一直很重要的“颜值”和“爱情”反而都不再重要了。我这么做就想攀上梁炎这根高枝，那么以后就可以一劳永逸了，重新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是我不能主动，否则太掉价，要吊他的胃口才行。我没有猜错，梁炎听到后脸上明显表现着高兴：“那就好。”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方壳子说：“以后嫁给我好吗？”

这求婚太让我猝不及防，没经历过女朋友的阶段呢，我实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不过震惊之余我还是反应过来了，这样也挺好，我就戴上了他给我买的钻戒。

表白成功后，我们两个继续吃饭。梁炎才说明了一切，原来他在自己空间看见了仅有的两张照片，说一眼就喜欢上了我，曾在我替他上课的时候跑去看我长得真的是否和照片一样好看，然后觉得本人比照片更好看，犹犹豫豫了两个月，才决定跟我表白。

和梁炎确定关系后，我便找了个时间约宁臣在一中的操场见面，跟他说分手。他真是个可爱的人，问我“分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跟他这样解释的：分手就是我和你，不再是男女朋友了，以后就不再见面。要是不小心碰面的话，就跟两个陌生人一样，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再不会牵手，更不会亲吻。

宁臣听出了我话里的坚决，但还是问为什么。

我说：“我喜欢上别的男生了。”

他便不再说话，那时候是下午，太阳还没完全落下，余晖照射在他的脸上，眼里的含着的泪水泛着淡黄色的光，就像某种宝石。其实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最好看的，只是被生活所迫的我被改变了，浑身充满了钱臭味。

我坚决地走了，一次回头也没有。走出操场，我闯进了女厕所，在里面的单间里失声痛哭，也许是舍不得吧。

第四件事，我背叛了梁炎，才让他性情大变，最终成为了一个杀人狂魔。

梁炎跟我在一起后，对我很好。每天我都会和他一起吃饭，刷的是他的饭卡。他很不爱学习，爱打游戏，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替他代课，而他也会像以前一样给我钱。一开始我觉得这样很尴尬，女朋友代替男朋友上学赚取男朋友的钱。

我就跟梁炎说了。但他说：“没事啊，我知道你家的情况，再说了，你是凭劳动挣的钱，没有任何毛病。”

梁炎人真的不错。是我辜负了他，后来一个叫做尤平的直系学长闯入了我的视线，他不断找机会靠近我，明确表达过对我的意思。

一开始我没动摇，可是次数越来越多，加上梁炎沉迷游戏，陪伴我的时间很少，而且整个宿舍的人都认识尤平，她们想撮合尤平和我。当时脑热，一时糊涂，于是我瞒着梁炎暗地里接受了尤平的首次约会，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再有了更多次，最后我无法控制，在酒后一夜我和他突破了那一层关系。

我和尤平确立了关系后，隔天便和梁炎挑明了关系。没想到沉迷游戏的梁炎竟然还是个深情的种，用尽各种方法，求我不要离开，他会改了所有毛病，再也不打游戏了。闹到最后很尴尬，整个专业的人都知道了，不过都认为错在梁炎，还怪他窝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下跪，现代人呐，跪父母觉得封建，反倒是跪老婆跪情人就不觉得有什么。很多人说的话特别难听，我还以为因为这些话所以他才不再来缠着我，可我没想到的是，尤平为了不让他缠着我叫上几个死党在厕所对他狠揍了一顿。

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梁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语起来。再后来，他杀人了，被害者都是他分手之后交的女朋友，三个。这就是震惊白马市的连环杀人案。

也许没有我的话，他就不会变成那个可怕的样子。是我，制造了杀人的恶魔。

第五件事，我为了钱违禁直播，破坏社会的风气。

也许是我的命不好吧，和尤平同居在学校外面的公寓里将近两年后，也就是大三的时候，我怀孕了。明明每一次的避孕措施都做好了，可还是会有意外的时候。这也是噩梦的开始，本以为尤平会践行自己的承诺，当时他知道我怀孕后承诺一定会娶我，我信以为真，怕被别人知道所以我去找学院领导申请退学，当时是抱着能加入他家的决心去的，没想到最后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了。

后来我去了他家问个清楚，他父母不但把我拒在门外，而且还辱骂我不知廉耻，咬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们儿子的种。我不肯走，说要是不信的话做亲子鉴定啊。他们一听，更加愤怒了，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过来，砸中我的额头。

但我仍然不走，他们说要报警，我不偷不抢的，有什么可怕的？后来他妈进去将他叫了出来。

隔着大门的铁栅栏，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却不敢看着我。他说:“白静，你走吧，我们不可能了。”

我问:“为什么啊”

他回答说:“因为我爸妈不想我娶你，所以……”

我明白了，他就是一个妈宝男，没有主见，什么都听妈妈的，妈妈的……

妈的！

我爆发了，那次是我一生中最愤怒的时候。我伸出右手，中指竖起，大骂:“艹！我艹你全家！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骂完了还不够，我往尤平和他爸妈那三张恶心的脸吐口水，才潇潇洒洒转身离去。

回去几天后，我想了下未来，肚子里的孩子流不流？人流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就是用冰冷的器具将孩子的身体剪碎取出来。

那是一条生命啊，我害怕孩子死后的鬼魂回来找我，但更多的是也不忍心，所以还是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可孩子生下来就得养，没有足够的钱是不行的。和尤平同居的两年，我也替人代课赚钱，只是没有人像梁炎那样每次都给我一节课一百元，遇见过抠门的，也遇见过壕气的，大概平均起来也就是一节课五十元，两年来才攒下四万，远远不够。

于是我只好还是硬着脸皮给尤平打了电话，毕竟孩子就是他造出来的，总得让他负点责任吧。我肚子会越来越大，出去做工挣钱也不太可能。

好在他电话号码还用着，我跟他说:“你自己清楚，孩子就是你的，你可以听你爸妈的话不娶我，这孩子生下后的一些费用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打掉吧。”

我身体中的怒火极其旺盛，但还是尽力压制着说话:“这是一条生命，不在你身体里你才说得那么轻松，我不想伤害失去他。但是请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杀死一个小生命。”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不过我听见有人在他旁边说话，是女的声音，一定是他妈。果然他妈替他接下了电话，对我就是一顿骂，各种难听的都有，骂完后坚决地说:想要钱？没门！一份都不给！

我听见我一声巨响，通话就挂了，看来她砸了手机，打算不想再让我的电话打进她家里了。

我还抱有一丝希望，给尤平微信发了消息，可得到的依然是绝望，他给我回复说:我妈说不给，我没有办法，孩子打掉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到这里，我算是完全失望了。我不想走法律途径，是因为除了没钱请律师外，我害怕更多人知道我未婚先孕而且被人抛弃。

那么就得靠自己了。在某一天夜里，我在空间的推送看见了有人在直播，之前对这个东西略有耳闻，听说目标生很容易就赚到钱，于是我选了一个封面大胆的女主播点开。那个女主播人乍一看还行，也就男人不知道化妆这回事，不过她是个很饱满的女人，胸器很大，目测起码d。

她在屏幕的那一端搔首弄姿，同时嗲声嗲气对着屏幕说话，但也不忘了提醒观看的人刷礼物。就这样，竟然也有三千个人在观看。评论区的人话语肮脏，求脱的话一会儿一句，女主播却说要刷礼物上榜了才在群里有福利。虽然她也没脱，不过我看见屏幕上的鲜花刷个不停，时不时就有人刷跑车和飞机。

我看了礼物兑换的规则，一朵鲜花10个金币，算起来一毛钱，跑车114个金币就是114元，而飞机8888个金币，也就是8888元。她的直播我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有5辆跑车和1架飞机刷出来，加起来就有15458元。一个小时就能赚那么多啊，还不加上一直刷个不停的鲜花。一种欲望在我心里燃起。

是的，我想当主播，这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需要钱。下定决心后，我就在网上查了些资料，了解做主播的一些准备，最后我决定在逗鱼平台上直播。在某宝上买好了专业的麦克风、摄像头和台式电脑等器材后，我终于开通了主播号。

一开始的几天经验不足，导致粉丝寥寥，不过他们都说我漂亮，要坚持下去。我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那些女主播们大对数是有公司包装的。所以我要有所改变，在视觉上，我慢慢地把灯光调好，尽量穿得漂亮，还不失性感。在聊天上，我不再干巴巴地说话，而是讲一些荤段子，渐渐地，粉丝越来越多，打赏的礼物也越来越多。

才半个月，我的粉丝竟然上涨到了一千人，打赏的礼物除去上缴平台还剩三千。又过了几天，竟然上了热门推荐。也许是因为爸妈给的这张漂亮的脸吧，我的粉丝长得越来越猛，势头不可阻挡，一路飙升到了五千人。不过我也终于遇到问题了，好多人要求我脱，脱了他们就打赏更多礼物，他们说的钱的数据让我很心动。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知道自己真的需要钱，孩子更需要钱。于是我就跟他们约定在每天的子夜，也就是晚上十一点以后才行。自从脱了以后，粉丝涨得更快，两个月下来就已经达到了五万人，打赏除去上交平台的，我竟然总共赚了五万元。

直播的钱真的太好赚了，于是我每天直播的时间从八小时加到了十四个小时，在镜头前吃饭喝水睡觉，任他们的眼光在我的身体上游走。可是，我终于碰到困难了。

我和尤平租的这房子，隔音效果不是特别理想。之前隔壁没有主人，我可以没有什么顾虑。但是现在隔壁住人了，直播时播放的音乐肯定会打扰到别人。果然，隔壁的她找上来了，让我别在夜深的放音乐，她说她要考研，每天都睡不好。

房租也快到期了，于是我出去找了一圈，就发现青华小区的房间隔音效果特别好，价格也不贵，首付才三万。三室一厅，面北朝南，采光率也不错，住得挺舒服的。我想把姐姐和奶奶接过来住，没想到的是奶奶竟然走了，一家人就剩下了我和姐姐。

我不太懂规矩，也害怕这一类东西，就知道哭。好在有姐姐，她哭过之后还是能保持冷静，那是亲戚们都没了影，可能是认为我们两个小孩没有钱怕向他们借钱吧。丧事是姐姐一手操办的，搬家之后的邻居对她也有一些帮助，比如说一说本地的一些丧葬规矩，不得不说她比我坚强。

办完丧事，我让姐姐搬进了我新买的房子里。不过她课程比较忙，再加上我的房子在白马市而不是新舟市，所以她大多数时间不在家，都是住在她学校里，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一开始姐姐很好奇，我怎么有钱买房子。我骗她说，实在不想住在奶奶租下的那个破败房子里，所以趁着课少接了很多家教的活，再和一些结识的有钱的朋友借钱，买下了这房子。我让她别担心，安心学习，每个月的房贷我会想办法的。

她在家的时候，我从不让她进入我的房间里，因为只要她看见房间里的装饰，和里面的麦克风、摄像头等器材，就能判断出来我在干些什么。好在姐姐像从前一样，都在我的撒泼打滚下毫无办法，从来不强行进入我的房间，别忘了我还有以死相逼的绝招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给我打赏的人很多都是在校的学生，甚至还有小学生，打赏的钱不比社会上领工资的少。我知道，他们当中肯定是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给我打赏，更有甚者偷父母的钱。心中不免有种负罪感，但是往往只是几分钟的事，一觉过去就忘了，因为我要赚钱，已经眼红了，想的最多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我和姐姐的生计问题。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总不能不直播了吧，不直播我哪里有钱生下孩子养孩子？

以上就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所有大罪，你说——我该不该死呢？

萧峰花了三小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亡灵忏悔书，心中滋味并不好受，真是印证了那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死人怎么会写邮件呢？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亡灵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