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缱音望着姒影这般失控的模样又听得她口中说出的话，一时也愣了：“你……说什么？”
姒影手里更加用力，扣紧了她的下颚，一双美眸瞪大，瞳孔里闪烁着灼人的疯狂妒意，她咬牙切齿，似要咬破自己的唇：“说！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姒影做了千年的恶鬼，对于活人的气息她自然异常敏感。
更何况……这宋缱音身上，带着两种不同的生气。
她腹中另一个生命的跳动，在姒影手掌心间是那般明显。
宋缱音这下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姒影的话。
她低眸，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竟不知不觉已有了一个生命？
那是……那是她与子初的孩子。
她忽然忆起，在那个久远的前生，她与他还是少年夫妻的那时候，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只是……那孩子还未出生，便就随着她离世了。
想起那个黑衣冷峻的男人，宋缱音眼里却骤然失了先前的光彩。
他的忽冷忽热，让她方才的喜悦终是被冲淡了去。
“宋缱音！”姒影高声叫她，柔媚的嗓音陡然生出几分尖刻。
宋缱音抬眼看她，见她那副狰狞模样，她又敛眸，声音淡淡：“明知故问。”
姒影咬牙，眼里是疯狂的烈火在燃烧着。
她攥得宋缱音下颚生疼，又同时阴恻恻地在宋缱音耳侧低道：“我早该杀了你！”
宋缱音被强迫着抬眼看着她，却见姒影又是笑容满面，只是那笑，带着无尽的危险意味。
她眼波微转，流光暗红，宛若血液流动。
宋缱音看清姒影的意图，心知她绝对不会放过她腹中的孩子，便使出全力挣脱开了她的束缚。
姒影雪白的玉足轻移，踏在这光滑冰凉的深色石板上，一步步，姿态如莲。
她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宋缱音，浑身有暗红色的光芒微泛。
她面上笑意盈盈，秋水剪瞳柔色满眼，殷红的菱唇微微上扬，修长的腿一步步轻迈，姿态宛若江南深巷里比过所有淡雅丁香的一朵红色木槿。
妖冶，艳丽，又带着无尽的危险意味。
她浑身散发着属于鬼的阴冷气息，可那一张耀眼的容颜，却带着这世间最热烈的颜色。
这世上，怕是很难有人能抵住她的一颦一笑。
冷风吹来，她黑色的发丝拂过她的眼角眉梢，她启唇，雪白的贝齿与她殷红的唇色形成两种极端的对比：“你与你腹中那个孽种的命，我……都收下了。”
尖利的红色指甲在这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她足尖轻点，腾空而起，伸着长有尖利指甲的手指直朝宋缱音而去。
宋缱音瞳孔一缩，后退几步，又连忙掐决幻化出那把元福交给她的青鸾匕。
她指尖微动，控制着那青鸾匕破空而去，竟硬生生的削去了姒影的一片手指甲。
姒影闪身躲开青鸾匕的又一次攻击，望着宋缱音的眼神也越发凶狠。
只是她唇畔仍旧含着笑，丝毫不慌不乱。
她手指微绕，一团暗红色的火焰便出现在她的两手之间。
她伸手，那团火焰便直扑宋缱音。
宋缱音见状，下意识地就伸手掐决去抵挡。
却不曾想，姒影便是趁着此时，一个移形换影来到她的身前，手掌红光剧烈燃烧，一下子打入了她的腹部。
宋缱音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喉间涌起一抹腥甜，竟吐出了血来。
她软软的倒在地上，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坠痛感，让她瞬间苍白了脸。
当宋缱音看见自己下身不断涌出的鲜血时，她瞪大双眼，慌了，乱了：“不……”
她颤抖地伸手，却触摸到了一片湿热。
她抬手凑近，手掌里那一片殷红色直刺得她胸口似锥痛。
眼泪终究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她身体里缓缓流逝。
“哈哈哈哈……”姒影看着躺在地上，那个一身白色里衣上渐渐被鲜血浸透的女子，她癫狂地笑着，一张精致的脸在此刻无比扭曲：“宋缱音！去死吧！”
她伸手，那尖利的指甲在片刻间就要划破宋缱音的脖颈处的肌肤。
可就在姒影就要接近宋缱音的脖颈处时，她却骤然停住动作，一双眼直盯着院门处。
“倒是便宜你了！”姒影似不甘心地瞪了瞪面如死灰的宋缱音两眼，才收了手。
不过顷刻之间，她便已化作一道红光远去了。
于是，当凤阖灼与沈浸月等人赶到嬴骊阁，推开院门时，他们便只看到，那个平日里眉目轻灵的姑娘，现如今却躺在地上，下身不断涌出的殷红鲜血衬得她白色的里衣是那般刺目。
血色蜿蜒流淌，那个姑娘躺在尘埃之间，面色苍白得透明。
“丫头！”沈浸月立刻冲了上去，将宋缱音抱进怀里。
宋缱音吃力地抬眼，这才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
她颤抖着手，拉住沈浸月雪白的广袖，她手掌上的鲜血立刻染上了他纯白的衣袖。
她苍白着脸，嘴唇颤抖，眼里满是乞求：“师，师兄，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沈浸月惊诧，眼神移到她腿下那一地的鲜血。
“师兄，师兄你救救他好不好……”她哽咽着，捏紧了他的衣袖。
“丫头，听话，吃下去。”沈浸月沉默着伸手在腰间取出一枚丹药，凑近她苍白皲裂的唇，才开口道。
她唇口微张，吞下那枚丹药，又期盼似的对他道：“师兄，你救他……”
她嘴里不断呢喃着这句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里渐渐失了焦距，最终，竟双眼一闭，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晕了过去。
沈浸月抿起淡色的唇，低眼细细地打量这个他阔别多日的姑娘。
她面色苍白，乌发凌乱，身形清瘦，被他抱在怀里，竟是那般轻得可怕。
她……明明是个那般贪嘴的姑娘，总喜欢吃荤食。
在慕青山的那些年，她都快吃成一个小胖子了。
可是现在呢？
她在他怀里，竟又成了那般瘦弱的姿态。
沈浸月心头微酸，他伸手，拂去他怀里姑娘额上的浅发。
那一双黑耀玉似的眸子里沉湎着千般情绪。
他疼惜似的抚过她的脸颊，忽而低首，轻声对着昏睡的姑娘轻道：“丫头，别怕，从今以后，有我护你。”
什么魔，什么仙，什么殊途不可同归。
这一刻，他都不愿去在乎了。
如今的这世上，这个姑娘还有谁会护着她呢？
他曾以为，她跟着凤阖灼，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今……她却落得这步田地。
这，教他如何如何能忍心看她深陷于这苦海之中？
若当初她与凤阖灼离去时，他阻止了她。
或许如今，又会是另外一个新的局面。
“孩子？”元福却似乎才转过脑子，他惊呼一声，又转头望着凤阖灼：“陛下！那是……”
凤阖灼薄唇微抿，他一双墨瞳盯着沈浸月抱着的那个浑身鲜血的姑娘。
前生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烁。
那时候的她，亦是这般满身鲜血的模样。
她腹中……亦怀着一个孩子。
她方才满眼乞求的模样，让他的胸口宛如有百支利箭刺穿。
纵然是个石化的心，也终究难掩锥心的痛。
他的双拳在袖间紧握，他喉间微动，启唇，嗓音却是无比干涩：“放开她。”
沈浸月横抱起宋缱音，转过身来，望着凤阖灼的那双眼里闪现着从未有过的盛怒，他下颚微扬，嗓音温润却疏冷：“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
凤阖灼却只是目光深沉的盯着他，又一次重复：“放开她。”
沈浸月却不为所动，他睨着凤阖灼，又抱紧了怀里的宋缱音：“不可能。”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将她留在这里。
凤阖灼凤眸微眯，移形换影之间，他已站立于沈浸月身前。
他低眸盯着沈浸月怀里的宋缱音，开口却是对沈浸月道：“你打不过我。”
沈浸月却不显半点慌乱之色，他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只轻道：“那又如何？”
“你若敢带走她，我便毁灭你整个慕青山。”凤阖灼抬眼正视沈浸月，话里满是威胁。
沈浸月一听这话，终究面上微僵，有了一丝迟疑。
“慕青山还是她，你选择。”凤阖灼似乎已洞悉了沈浸月的犹疑。
沈浸月沉默半晌，低眼望着自己怀里陷入昏睡的姑娘，淡色的唇紧抿着，眼里闪过几丝挣扎。
他不愿留她再独自待在这个地方，更不愿再将她交给眼前这个辜负了她的人。
可是……那慕青山数万年传承下来的一切，亦不能在他手里断送。
他是慕青山掌门，是肩负着慕青山数万年基业的人。
从他成为掌门的那一刻起，他便永远都无法再放下慕青山，亦无法放下凡界苍生。
凤阖灼并非良善之人，他所言，定然不会作假。
最终……沈浸月终究是将他怀里的姑娘交给了凤阖灼。
看着昏睡中的那个姑娘，他细细的注视着她苍白的睡脸，心里难掩酸涩泛滥。
对不起……丫头。
这是我……第二次放开你的手。
我以为，我此生，也就只有那么一件让我追悔莫及的事。
那次，我是后知后觉。
当你真正离开我时，我才慢慢发觉自己已经后悔。
我以为，这一生，我也就此一件难忘的憾事。
可是谁曾料想，今日，我又一次后悔。
这次，我是明知会悔，却还是要放开你。
丫头……你说的对。
不论是苍生与你之间，还是慕青山与你之间……我永远都没有勇气选择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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