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缱音已在这将军府待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起初，她还是被关在屋子里，不得而出。
后来或许是燕夜澜那日说让她做侍女的话的的确确是当了真的，于是，她便能在将军府中走动，做些打扫花园的差事。
而这一月来，她日日夜夜都忐忑不安。
因为她知道燕夜澜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他虽是魔界将军，地位却是比魔界之尊更加尊崇。
她有时会想，若是凤阖灼真的来了，那会如何？
她总听得别的丫鬟私下谈论着一些有关于燕夜澜的事。
大抵都是说他是如何如何的厉害，身怀数万年的修为，为人更是看似笑意融融，实则寡淡冷情。
他才是魔界第一人，就连那魔尊，也是比不得他的……
总之，她是不想凤阖灼孤身一人前来救她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自救。
可是，一月来，她却找不到任何逃离这里的方法。
这里的所有人，似乎全都对她有所防备，只要她靠近府门，便会有人冷冰冰地前来请她回去。
而她，经过三次逃亡失败之后，也就不存着自己逃出去的心思了。
她失了仙灵，如今又没了凤阖灼的灵力作辅，几年时间修来的灵力已渐渐消失殆尽了。
她如今就是连最简单的术法使着也十分艰难。
面对那般高深莫测的燕夜澜，她也懒得再去自不量力。
她只盼着，凤阖灼千万不要和此人对上。
这个燕夜澜，比起那个凤九渊，怕是只能更加不好对付。
只是宋缱音不知，就算燕夜澜的城府比凤九渊更甚，他也是很难伤了凤阖灼半分的。
毕竟，凤阖灼如今，又何止是数万年修为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把令六界生畏的紫极剑。
“宋缱音。”一抹冰凉的女声传来，打断了正抱着扫帚，坐在花坛旁的宋缱音的神思。
“何事？”宋缱音转头，却是那个一月来总刁难于她的将军府大丫鬟——莲姿。
一见是她，宋缱音自然则无甚心思去与她温声说话，便亦冷冷的回了句。
“将军府的规矩你抄写了不下百遍，怎的还是这般没规矩？”那莲姿冷着一张俏生生的脸，却是阴阳怪气地冲她冷嘲热讽。
宋缱音却是起身，慢悠悠的用手里的扫帚扫着地，不理会她半分。
“将军命你去庭雨阁！”那莲姿面露怒色，明明想要不依不饶，却又似乎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于是才冲宋缱音没好气地道。
宋缱音听后，身形一僵，却是未曾吭声，只是扔了手里的扫帚，也不理一旁的莲姿，只自己寻着庭雨阁的方向，快步去了。
她知道，此去或许是凶多吉少了。
一月前，燕夜澜曾对她的话，只能信一半。
他说待凤阖灼来的那日，他便会杀了她。
若是凤阖灼不来，她却也不会相信，他会放过她。
她一步步走着，无视了莲姿在她身后的诸多怨怼之语。
待她到了庭雨阁前时，那守在门口的魔兵面目冰冷，声音平淡地对她道：“进去。”
宋缱音深吸一口气，推开那双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似乎燃着木兰花的香，浅浅淡淡的，倒是十分好闻。
屋内陈设并不奢华，反倒是别样的雅致。
那蓝衣的男子慵懒地躺在那檀木做的软榻上，半瞌着眼帘，似笑非笑。
“这一月来，你倒是很少折腾。”他忽然开口，那双琥珀色的眼忽的睁开来。
“我有自知之明。”宋缱音面上不露情绪，声音却有些淡淡的嘲讽之意。
她自然是知道他口中的‘折腾’是指什么。
“呵……已有一月了，凤阖灼倒是真不看重你。”燕夜澜的声音里带着些玩味，他挑眉，故作惊愕。
“所以呢？”宋缱音依旧不为所动。
“嗯？”
“所以我活到头了？”宋缱音冷笑着。
“我记得……我一月前不是这么说的。”燕夜澜摸着自己的下颚。
“可你心里便是这样想的吧？”宋缱音盯着他。
“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人界吧？”燕夜澜却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
“怎么？”宋缱音微愣，随后便又道。
“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呢。”燕夜澜眸色迷离，似乎是想起了那一次的初见。
他记性一向不错，即便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他略微思索，也能想起来过往的事儿。
“那又如何？”宋缱音皱眉，不知燕夜澜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那时我说过一句话。”他道。
“什么？”
“我……还不屑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却是一片倨傲。
曾经，他未曾对她下杀手。
如今，他也更加不想杀了她。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他没必要杀她罢了。
他不晓得那凤阖灼为什么已一月过去了，却还迟迟未有动作。
但他却是查清楚了，这个宋缱音于他而言，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也并非是要与那凤阖灼对上，他只是最近有些无聊罢了。
本想等着凤阖灼上门，再用宋缱音与他做一些交易。
可……凤阖灼到底是为什么迟迟不动呢？
他倒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宋缱音的的确确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他也确实……犯不着杀她。
但是一月前他说过的话，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于是她道：“可你一月前，明明说过若是子初前来，你便杀了我。”
燕夜澜却是笑得一脸如沐春风：“逗你玩儿的。”
“……”宋缱音真是不知道燕夜澜怎么能这般睁眼说瞎话。
“再者说，他……不是没来么？”他收敛了笑，淡淡道。
“所以，你还是会杀了我，因为子初不来，我于你而言，便没有利用价值了。”宋缱音冷睨着燕夜澜，平静地说道。
“倒是不笨……”燕夜澜愣了愣，又轻笑一声。
他坐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袍子，复又打量着宋缱音，故作思索，又颇有意味地说道：“明明有颗七窍玲珑心，却又那般轻易的被凤九渊的人给擒了去……啧，你这脑子，莫非是时好时坏的？”
“画皮难画骨，知面不知心……我只是未曾料到人心难测罢了。”宋缱音沉默片刻，才道。
她又如何听不出来燕夜澜话里的讥讽，但在百鬼山中计被擒一事，的的确确是她疏忽大意了。
她那时一见姒影的眼泪，又听得她口中说着凤阖灼遇险，便已乱了方寸，再难思虑别的些什么了。
故而才被凤九渊给抓了去。
“怕死么？”燕夜澜忽的抬手，一抹暗色的火焰便在他指尖燃烧，那光芒映衬着他的侧脸，他唇畔的笑，显得是那般危险。
“怕。”宋缱音回答。
“倒是诚实。”燕夜澜嗤笑一声。
“我不杀你。”燕夜澜收了手，对她又道。
“那还真是多谢。”宋缱音嘲讽着。
“你讨厌我？”燕夜澜挑眉。
“不。”
“嗯？”
“我反倒要谢谢你。”宋缱音道。
“谢我替你杀了千机？”燕夜澜盯着她半晌，忽而又笑。
“你知道了？”宋缱音有片刻惊愕，又想着他定是将她的底细给查了个仔细的，便也不惊讶了。
“他丢的是我魔界的脸，自然得由我来清理门户，所以，我不是替你杀他的。”燕夜澜简短的说着，意思便是他不觉得自己是替她报仇，而是仅仅只是清理门户罢了。
“哦。”宋缱音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也未曾感激过他。
“将军。”燕夜澜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一声轻唤。
“何事？”燕夜澜懒懒地问。
“人界慕青仙山掌门沈浸月闯入魔界，如今，正在将军府外。”门外那人恭敬地答。
“沈浸月？”燕夜澜面色忽沉，嘴角的笑意也全然消失。
“他来做甚？”燕夜澜面目阴沉，嗓音忽的冷冽开来。
“说是要带走他的师妹宋缱音。”那人又答。
“呵……”燕夜澜冷笑着，抬眼又朝宋缱音看去，那双琥珀色的眼却无半点笑意：“他竟会为了你来魔界。”
他说着，却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师兄……”宋缱音愕然，也没料到几年未见的沈浸月竟会来救她。
“宋缱音，你待在这里。”燕夜澜阴沉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起身出了门去，还命人守着门口，不让她踏出这庭雨阁一步。
燕夜澜去到府门口，看见那个一身广袖白衣，气质如昙的温润又疏离的男子，他在大门口站定，面上再无半点笑意，反倒是满脸阴戾：“沈浸月，你还真敢来！”
“燕夜澜，把她交出来。”沈浸月却黑瞳淡漠，如玉的面容无半分波澜。
“好啊。”燕夜澜嗤笑一声，又道：“你若肯重归魔界，我便放了她。”
“痴心妄想。”沈浸月淡然的看着他，面色依旧柔和，那双眼却暗藏波涛。
“那便是没得谈了？”燕夜澜讥笑似的看他。
他只觉得沈浸月那浑身的仙气着实刺目，明明天生是与仙神为敌的人，如今却做了修仙一派的掌门人。
倒真是可笑至极！
“不谈也可，我自己寻她便是。”沈浸月的黑眸冷淡又疏离，他也不看燕夜澜，只声音平凡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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