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缱音得了那只金贵的青鸟后,便想着要替它取个名儿。
因着它浑身都是青蓝色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是光滑的青蓝锦缎,所以最终便替它取了‘青锦’这个名字。
宋缱音此刻,正摸着小青鸟的脑袋,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这小青鸟终是与她亲近开来,即便是不绑着它,它也不会逃跑,反而是站在她的肩头,眨着碧蓝的眼,一副乖巧模样。
“婼婼。”凤阖灼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墨色的眼里沉湎着无数光晕。
“啊?”宋缱音抬首。
“我要出去几日。”他抿唇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去哪儿?”宋缱音一怔。
“去解决一些事。”他简短地答,面上却又忽的冷了许多。
昨夜他收到一封凤九渊的信,信上说,他的父亲凤呈寂,没有死。
除去信之外,还有一枚琉璃佩。
而那枚琉璃佩,正是他父亲的东西。
他自然是不会信凤九渊的这些把戏,凤呈寂的的确确是死了,而且,还是他凤九渊杀的。
但……他此番,倒是非去迎他这个谎不可。
他冷笑着,冰雪覆盖的眉目间,杀意渐起。
他此番,定要杀了凤九渊!
“我不能去么?”她问。
“等我回来。”他却走上前来,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眼里终有一丝柔色微澜。
虽然他如今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战胜凤九渊,即便是带着她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是,他到底是不想她再见到凤九渊。
那个人,曾那样伤害过她。
即便是她忘记了,他也还是暂时不愿她触碰到她的过去。
至于凤九渊,他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凤九渊欠他父亲凤呈寂的,欠婼婼的,欠他的,他此番必要一一讨回!
“为什么不带着我?”她抬眼看他,心里有些不安。
他这几年明明恨不得把她绑在身上,可这次却要留下她,独自一人出去。
她想,他一定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婼婼,乖。”他却始终不肯多说一句,只将手移至她的头发上,清冷的嗓音透着丝丝安抚。
“你究竟是为什么?什么事都不愿告诉我。”她已不是再如往常那般对于他偶尔神秘莫测的话生气了,她此刻只是落寞地低下眸子,语气也十分低落。
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与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之久,可这两年来,她除了知道了他一些小习惯和小性子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他从未说过喜欢她,却一直默默的用行动来感动她。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清贵冰冷的人,却偏偏愿意百般的讨好她。
即便他几乎从不开口表达些什么,她也能在他的小心翼翼中,感受到一些来自于他的温暖。
正是这样的他,才让她在这流淌不息的岁月里渐渐忘却了年少时她也曾为之微微疼痛过的那张温和又疏离的脸。
可也正是这样的他,有时又让她感觉,他是那么远。
有时,他明明近在咫尺。
可有时,他又好似远隔在千山万水之外。
她从来都知道他定非池中之物。
十三岁第一次见他时,她便知道他一定不平凡。
这百鬼山的妖魔鬼怪都尊他作鬼君。
可是他们又有谁知道,他们的这个鬼君,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们不知道,她亦不知。
他不说,她也只能不问。
“婼婼,还有四年。”他抚摸着她发丝的手微僵,随后才道。
“四年后,我便告诉你。”他再次说着。
“为什么要等?”
“婼婼……”他却不答,只是注视着她,轻唤她。
“好吧……”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偏头看着自己左肩上的小青鸟。
他不愿说,那便罢了。
他说等四年,她等就是了。
反正这世上,最不会伤害她的,就是他了……
她怕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对于他,竟是那般的相信。
“我知道你要去做的事定然不简单,反正……反正……”
“反正你小心些就是了。”
她别扭的说完,便侧过身去了。
他一怔,凤眸里经年留影的墨色更加浓深,他唇畔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开口,却沙哑了嗓音:“等我。”
多少年……不曾被她这般关心过了?
她绝对不会知道,她的这句‘小心’,是他阔别了一千年之久的耳畔软语。
明明他的心不会跳动,更不会有温度的……可是此刻,他却有一种奇异的灼烫感。
这感觉……很好。
“哦。”被他那般注视着,她莫名的就红了脸,眼神闪躲着,也不敢偏头去看他的脸。
他却不顾红了脸的她,径直上前两步,将她转过来,再拥入怀中,低首之间,他的鼻翼间,满是她浅淡的发香。
“……能不能放开我?”她弱弱的出声,有些无奈,又有些窘迫。
“嗯?”
“……哦。”
于是她满腹的抱怨便一下子给丢去了别处,再不敢提起。
“我会在百鬼山上设下结界。”他将头置于她的脖颈间,忽然道。
“啊?为,为什么?”她被他凉凉的面颊给刺激得一颤。
“有人会打扰你。”他简短的解释着。
“你的仇人吗?”她想了想,便猜到了。
“嗯。”
“哦……你是怕他们抓了我来威胁你啊?”她道。
“凭什么?”他却抬头,凤眸轻睨着她,凉凉的吐出三个字。
“啊?”她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凭什么你笃定……”他眯了眯墨眸,顿了顿,又道:“他们用你,能威胁到我?”
“你的意思是……就算他们抓了我你也不会救我?”她怒了。
“不。”他无视了她气鼓鼓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
而后又道:“谁若动你,我便杀谁……既已是死人,又何谈威胁?”
“……”她感觉这话好像真的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我离开后,你便待在这洞中,不许出去。”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蹙了蹙眉,终是又道。
“为什么?”
“姒影一直妄图伤你。”他说道。
其实,若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他一定早就先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只是姒影……到底来说,她也算曾救过他。
他凤阖灼虽不是什么心存善念之人,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姒影,便就是因着他曾来百鬼山之时,修为散尽,身负重伤……是姒影救了他。
于是,他才能容忍她到今时今日。
但,若她执意要伤婼婼,那么他便只有将她送入轮回了。
“哦……”想起那个惯用人的鲜血涂唇,面容艳丽的女鬼姒影,她便打了个寒战。
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她用鲜血涂唇,食用人肉有些太过……惊悚了些。
“我设在洞口的结界,无人能入。”他以为她是害怕了,便抬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背部,动作僵硬地安慰着。
“嗯……”或是忽然心生不舍,亦或是有些别的复杂情绪突然堆积,她回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时,一直待在宋缱音左肩的青鸟忽然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竟直接一爪子挠上了凤阖灼放在宋缱音背部的手上。
凤阖灼却不直起身子,反倒是冷冷淡淡的用那双墨瞳注视着那只飞来飞去的小青鸟。
“怎么了?”宋缱音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看见凤阖灼看着小鸟青锦的目光有些……微妙。
“无事。”他回了一句,面上还是不露声色。
只是小青鸟却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一个不稳,便摔在了地上。
“……”宋缱音看着小青鸟在地上缩成一坨,似乎是没脸见人?
“婼婼,我走了。”凤阖灼直起身子,俯视着她,又忽的唤她。
“好……”她愣了愣,低下头应着,末了又添一句:“早去早回。”
“嗯。”他回答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她。
待他终于转身,行至洞口处时他复又停下,转身又嘱咐她道:“记住我的话。”
见她点头,他才又回身,步履沉稳的踏出了山洞。
而宋缱音看着他飘飞的衣袂在洞口消失时,眼里,心里,都十分的复杂。
担心吗?
是的。
那除此之外呢?
不……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应该听他的话,就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宋缱音终是回身去捧起缩在地上垂头丧气的青锦,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眼里一片笑意:“青锦,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青锦却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一般,还是耷拉着脑袋,一双碧蓝的眼珠儿直盯着它自己的小爪子,也不动弹。
“也不知子初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如今可就只剩你和我了。”她叹了口气,复又伸手去顺青锦背部的羽毛。
她知道,他很可能是去寻他的仇人去了。
那个冥帝凤九渊……究竟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摇摇头,宋缱音也不再乱想。
她是信他的。
他的修为那般高深,又有紫极剑在手,任谁又能伤了他去?
怕是……正如他所说,当今天下,暂时还无人动得了他。
那么……她便等着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