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宋缱音的呼吸渐渐的比黑幕里砸下来的雨点还要急促。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画面忽然变得有些扭曲，宋缱音看到不远处老村长的脸被越拉越长，一切看似真实的场景忽然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眨眼之间，她便又身在另一个场景。
这里漆黑一片，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大地，四周全是浓浓的黑色，好像空无一物。
“阿音。”忽然，一抹苍老的声音传来。
宋缱音闻声抬头：“村长！”
那人，竟是刚刚还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气，老泪纵横的老村长。
“是你害死我的！”老村长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带着一种死寂的灰白，他张口，语气里满是阴沉沉的怨恨。
“我……”宋缱音被老村长狰狞的表情给惊吓住，愣在原地，摇头想要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
“是你害死我的！”再抬眼，宋缱音便又看到老村长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群人，那群人是核桃村的村民，此刻，他们正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老村长的那句话，一双双没有焦虑的眼死死地盯住宋缱音，面色苍白得可怕。
“不……”宋缱音猛地摇头，仍想辩解。
可这时，老村长与那群村民却一步步走上前来，将宋缱音团团围住，一股阴戾可怕的气氛忽然就随着他们把她紧紧围住的过程中逐渐扩散开来。
宋缱音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胸腔里的心脏不由得跳得更加剧烈，她急促的呼吸着，巨大的恐慌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脑子也渐渐因为他们不断重复的那句话而开始疼痛。
“是你害死我们……”他们仍在一字一句的重复着。
“是……我吗？”宋缱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始迟疑。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的记忆开始因为脑子里四散开来的疼痛而破碎成片，零零散散，难成画面。
最终，宋缱音在村民们越来越紧的包围中，忽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胸口也开始剧烈的疼痛。
“你终归是忘记我的话了……”忽然，一声清润的低叹传来。
宋缱音的脑袋昏昏沉沉，睁眼明明是一抹白色身影，可再睁眼，却又是那一群不断重复着一句话的村民。
“不是我……”迷迷糊糊的，宋缱音一声低喃，她眼前不断交替着两个画面。
一个，是那群又要伸手掐死她的村民。
一个，是身穿白衣的容颜绝色的男子。
“之前便告诉过你，一切都不过是幻象罢了，你却还是深陷其中了。”这嗓音略微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
……
当宋缱音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的便是轻笼在上方那一顶白纱的缦帐，轻飘飘的，没有一丝花纹。
“醒了？”纱幔外忽然传来一声轻问。
宋缱音一惊，连忙坐起身，却不曾想，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纱幔就在这时候忽然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清浅的掀开来。
宋缱音转头便看见那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墨的男子。
那人一见宋缱音捂着胸口的动作，心下便了然，启唇便道：“你被梦魇之灵伤了心脉，服下这丹药你便会好很多。”
说着，他伸出手指纤长的右手，一颗黑色的丹药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宋缱音接过那丹药后就张嘴服下，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明明噙着一丝浅笑，却笑意不达眼底的俊秀的男子说：“谢谢。”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一切都是幻象而已，你怎的还是中了梦魇之灵的招？”白衣男子摇头浅笑，又回身坐到了不远处的木桌旁。
“我……是不是没有通过第二层试炼？”宋缱音这才想起来。
“的确。”男子颔首，回答得简单明了。
“那我……是做不了慕青山的弟子了？”宋缱音心下一阵失望，不禁有些自责，她怎么就忘记了他的嘱咐，把幻境当做现实了呢？
试炼失败……宋缱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身在百鬼山，那个一身黑色长袍的冷漠男子。
他会不会失望？
“不，对你而言，试炼失败并不会影响你成为慕青山弟子。”男子摇头。
“啊？”宋缱音瞪大双眼，不明所以。
“送你墨玉之人倒是来头不小……”他轻飘飘的看了宋缱音一眼，似乎别有深意，紧接着，他便站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处，面上笑着，黑眸里却一派疏离：“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慕青山掌门人华瑾的第二大弟子，我沈浸月的师妹，现在起，你便可称呼我为师兄。”
“丫头？”见宋缱音呆愣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错愕，沈浸月黑如耀玉的眸子微不可察的暖了几分。
“我是不是听错了？”宋缱音呆愣愣的。
“你受伤了，今日便歇着吧，明日先举行拜师大典，至于测根骨……便等你伤好后再说罢！”沈浸月道。
“哦……”宋缱音点头。
她觉得，她就像是做梦似的，明明试炼失败，却还是成了慕青山的弟子。
“这里是敛月殿，你从今以后便与我同住一殿吧，这间屋子，以后便是你的了，你且好好歇息吧。”沈浸月抬步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宋缱音道。
“好。”宋缱音连忙点头。
见此，沈浸月这才打开门，抬步走了出去。
宋缱音目送着那一抹白色身影远去，脑子里却想着：原来……他的名字叫做沈浸月啊。
真好听。
当沈浸月踏上辞云殿前长长的阶梯时，正好遇到从辞云殿右侧回廊处走来的明柯。
明柯见了沈浸月，连忙快步上前来恭恭敬敬的作揖：“见过师叔。”
“嗯，你找掌门？”沈浸月轻轻颔首，又问。
“是，弟子的师父千蕖长老遣弟子来寻掌门要几本炼制丹药的古籍。”明柯晃了晃手里的几本古籍。
“嗯。”沈浸月点头便想朝辞云殿内去。
“师叔，不知那个小姑娘是否试炼成功？”明柯却上前几步，拦住沈浸月，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问。
“她？”沈浸月的黑眸里仍旧不染涟漪：“试炼失败。”
“啊？”明柯一怔，想了想又道：“是了，她还那般年幼，失败也实属平常。”
只是他这语气，还是带着些明显的失落。
“你去吧。”沈浸月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对明柯说了一句，随后便走进辞云殿去了。
踏进辞云殿，沈浸月直接走进内殿，见那华瑾掌门依旧盘腿坐在那太极图之中，双眼轻阖，似在浅眠。
“来了？”或是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华瑾微微一笑，双眼蓦地睁开来。
“师父。”沈浸月颔首，唤了一声。
“试炼如何？”华瑾抬眼，这才正视沈浸月。
“第二层便败。”
“哦？终归是年纪轻，定力不够啊……”华瑾似乎毫不意外。
轻笑片刻，华瑾才道：“明日的拜师大典继续准备着吧，不管那小姑娘究竟资质如何，我欠了他凤阖灼的，终归是要还的。”
“弟子明白。”沈浸月恭敬答道。
“日后莫要拿我慕青山的清规戒律去过分约束于她，只需让她过得无忧便罢，至于修仙还是继续做凡人，你全凭她自己意愿吧，但……最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多提点她。”华瑾沉思片刻，忽然又道。
他欠凤阖灼的，就还了这女娃吧。
既然凤阖灼要的是护这女娃一生无忧，他华瑾满足于他便是。
慕青山勤学苦修的弟子那般多，养一个闲散弟子也无碍于它。
“是。”沈浸月依旧惜字如金的回答。
“那女娃可有名字？”华瑾忽然又来了兴致，开始笑咪咪的问沈浸月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娃的事情。
“名唤宋缱音。”
“缱音？名字尚可。”华瑾摸着下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根骨可测过了？”
“未曾，她今日受了伤，等她伤好后再测也不急。”
“梦魇之灵伤着她了？”
“是。”
“唉，也不知我华瑾收个身体这般弱的徒儿到底是对是错……”华瑾忽然叹气，想着凤阖灼是不是故意找个这样的女娃来折腾他的。
“师父不必忧心，浸月倒是觉得那丫头虽然体弱，却颇有天资，您且宽心，待来日看着吧。”沈浸月想起那个叫宋缱音的小姑娘，想起她那双坚定的眼，忽然道。
“也罢，我只需护着她这辈子便可，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华瑾豁然一笑，虽叹着气，却到底是想开了。
“只是……”沈浸月皱起如远山一般黛色的眉。
华瑾却笑：“只是如何？”
“她并未试炼成功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慕青山，若明日师父立她为您的关门弟子……恐怕，慕青山众多弟子会有微词。”沈浸月担心的便是这个，从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宋缱音走出登云洞时，恐怕大半的慕青山弟子便已经知晓试炼结果了，若明日再宣布收那丫头做师父的关门弟子，恐怕许多弟子会心里难以平衡。
“无妨，只是日后，可要麻烦你多替你师妹操心了。”华瑾眼里闪过几丝复杂，再看沈浸月时，却又看不出什么了。
见沈浸月答应后便转身出了内殿，华瑾这才摸着自己胡子，心下不断思量着。
其实，让那女娃做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为了沈浸月。
华瑾深知自己的徒儿沈浸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怪他从小便教沈浸月修仙练道，让他心里除了道之外，什么也没有。
可是这种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未必就是成仙成神的好料。
即便他天资聪颖，即便他的修为当属慕青山弟子中的第一人，甚至超过了几位长老……或许再过不久，他也会超过他。
但，这样的人，是很容易陷入两种极端的。
好的方面，便是成仙成神，而坏的方面，便是堕落成魔，性情大变，之前有多温润如玉，后来就能有多残忍暴虐。
所以……华瑾长老想，不若就悄悄替沈浸月养个小媳妇吧。
慢慢的培养感情……然后再愉快的成亲生孩子。
自然，这些话，华瑾长老是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对沈浸月说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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