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我耳畔似乎掀起一阵寒风,风中夹着若隐若现的熟悉声音,似是追溯到很久之前,有人亲口同我说过:“孟娴,本王不会让你死。&ot;
又似乎有人同我说,若是重来一次,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我半世安稳。
心中隐隐有些作痛,我捂住自己的心头,拂袖召唤出水镜。
镜中的那一头,似有千军万马围攻朱雀城,烟云皆散,朱雀城头的皇宫中,一女子端坐于龙位之上,凤眼睥睨:“十几万年前,凤凰一族本是安居凤凰山头,是清央那个孽神下令暗中诛杀我整个凤凰一族三千子民。凤凰乃是太古遗神,母神羽化方不过万年,凤凰一族的长老便死在清央的剑下,这一切,都是你那心头上的人,清央所为!”
殿中墨影独立,眉头间似刻上风霜,眸中清澈“当年本王没有阻止清央,是本王的错。”
冥王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唯有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放下尊贵的身份,承认了自己的错。“这一切,本王愿意承担,但请朱雀城主,拿出凤舞琴。”
凤舞琴,本是为了解开清央龙鸣琴的封印。他口口声声同我说,喜欢的从头至尾都是清央,孟娴,不过是因为容貌神似清央罢了。
心中越发的慌张起来,我急忙施法,朝着原路返了回去。
整个朱雀城中,荒无人烟。隐隐可嗅到一丝丝血味。我心头惊的厉害,难道,我来迟了么?
腰上玉佩依旧在闪着淡淡的光芒,我顺着光芒的指引,终于来到了皇宫之中。皇城中,一阵腥风血雨似已浮沉落定。
殿中仍然能听到打斗的声音,他,怎么能这样傻,逼走了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该是知道,孟娴,已经不需要他来救了。
“什么人?”
我一步步踏进空荡阴寒的宫殿,殿中仅有的几名侍卫警惕的拿剑指着我。
“冥王呢?”我沉声开口问道,眼色,也许凶险的厉害。
“大胆,何方妖孽,朱雀皇宫也敢乱闯。”来不及多问些什么,他们便拿着剑冲了上来、
我合上眸子,心口闷的厉害。伸手从腰间扯下那块令牌,事到如今,有些事,已经不能隐瞒了。
“九环宫!”领头的侍卫首先顿住了身子,转而便是领着众位侍卫俯身跪拜。“属下不知帝座驾临,属下该死。”
腥风血雨还未消散,他和她,终究还是打了起来。
“冥王呢?”我嘶哑的声音,似乎已经感到了人间所谓的绝望。
几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小声出口:“帝座,皇上,和冥王殿下,在九虚镜中。”
九虚镜?
那墙上的壁画,惟妙惟肖,画上的清央,被万人簇拥,俯瞰众生,身后百花绽放,她便想个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记得,他见到壁画的那一刻,曾嘴角颤动几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睹物思人。
我深知九虚镜,乃是上古神物,入镜者,无一人生还。何况,凤凰竟然还拿了城中这些人的生命,来换与冥王同归于烬。
风扬起半晌的衣袖,我便伫立在九虚镜前,愣愣的看了许久。
“本君不该瞒你,其实,王上来看过你。”那时,我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醒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同他的缘分,已经彻底没有了。
直到长广君,亲自开口告诉我,冥王为了保住我的命,甚至引血续命。
而这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救她,不是因为她是孟娴,而是因为,她是本王最心爱的人。”他曾亲口告诉城隍,我是他最爱的人。可如今,我却只能在镜外,看着壁画中的女子渐渐溢出鲜血。
我知道,那画上的人,其实不是清央,而是他。
他早便看通了一切,所以才刻意将我赶了出去,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想保住的我命,更想让我一辈子恨他。
我伸手一点点将掌心放在壁画之上,心头中的那股颤动更加厉害。我合上眼,穆然脑中,却是多了一副画面。“娴儿,本王身中柳叶剧毒,十日之内没有解药,已经没了希望。本王知道,你离不开本王,可本王不愿意让你,陪着本王离开。”
那画面中,墨衣仙人负手立于凄凄柳叶之下,半江湖水荡漾,而我怎么寻,都只能见到他的背影。
十天,鸿浩没有同我说过,柳叶霜的毒,只有十日的时间。没有,这一切,他都没告诉我!
眼眶中的泪水凝固,顺着我的脸颊划了下来“娴儿,本王这辈子欠你的太多,本王死后,你便可以安好的离开幻境。原谅本王没有将这些告诉你,本王只想,在你身旁,好好的看你几日,本王宁愿,你一辈子都恨着本王。”
我曾听太古界的爷爷说过,神仙在接近羽化的时候,一切,都能看的透彻,他这一生经厉过什么,都会忆出来。人间管这叫回光返照,而我们神仙,叫着暮归。
暮归,暮归,暮色降临,是日而归。
我怎么那么傻!狠狠的将拳头砸在壁画之上,壁画上的影子,血色越发的多了起来,而我手中的玉佩,气息已经完全没有感应。
他真的要走了,前几日,他曾问过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可是我竟然没有发觉,他要羽化了,真的要羽化了。
九虚镜中被施了血咒,我根本没办法破除结界。
“冥王。”我泪水更加汹涌,朝着那壁画中嘶吼着,而这一切,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王上,你不是说过,要送聘礼去九环宫,不是说,要风风光光将我娶进冥界,不是说,让我做你的冥后吗?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泪水干涸在眼眶,我无力的伏在壁画之上。
我想感应到他的一点点仙气,却任凭我怎么寻,都寻不到。“凤舞琴,便是破了柳叶霜结界的钥匙。”
他知道的,果然比我早。
这天下,本就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承担的了。而我,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同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傻瓜,你走了,我还留着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女人,期待相公用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我娶进门的女人,没有你,我要无上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有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所有。
手掌贴在墙壁之上,渐而化成飞花而去,身后的一纵侍卫突然跪下身,大吼道:“帝座,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那又如何?他为我毁了万年的功力,甚至连羽化,我都要与他相隔一面。
我想,即使是羽化,我也应该陪着他。不过,该死的是我,不是他。我本不该重生,我这辈子,最奢望的便是一生一世,都只是忘川上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孟婆。
上古,太古,这些与我何干,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相伴白首的人罢了
“帝座……”
身后究竟是谁的嘶喊,我已经顾不得了,只余光瞥见一青一不白两抹身影伸手想抓住我,无奈,衣襟已经化作飞花散落,这一切,终究还是散了。
“我想,我这辈子,最离不开的还是你。”
我最难忘的也许是他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眸中有喜有忧,他淡淡道“娴儿”
我回道:“王上,我是娴儿,是孟娴,别把我忘了,我希望你的心中,小的永远都只能盛下我一人。”
“娴儿。”他抓住我的手,臂上用力将我带进他的怀抱。
他的头,倚在我的肩上,我合上眸子,又能感觉他身上冰凉的气息。“王上,你知道吗?我,一只都喜欢你,喜欢到,爱到骨髓……”
彼岸之上,百花凋谢。
长广君手上的扇子自手心滑下,眉头皱的很紧,小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我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是在人间。
那时,他是月君,我是孟娴。
我知道,他很厉害,也知道,他能保护我。我赖着他,其实是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他给了我从未得到的一切,也带走了我,得到的一切。
风中飘散着凋谢的彼岸花瓣,长广君伸手接了一片,花瓣在他的手中,幻化成一朵完整的彼岸花。
“孟娴,你选择的,不管对错,本君都理解你。”
“夫君。”茵华挺着接近临盆的大肚子,伸手揽住了长广君的胳膊。
长广君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倒将她惊得双颊绯红。“小心孩子。”她害羞的往着长广君的胸膛砸了一拳。
长广君大笑,爱惜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本君在想,本君当初一定是混账了,差一点,将本君的好妻子,和本君的宝贝儿子给弄丢了。”
茵华羞红着脸,偎在他的胸膛中“还好,你没有失去我们的孩子。”
“如果,当初没有人间的那个善良姑娘,没有那个幻化成我心上人的狐妖,本君如今,应该还在三界中苦苦寻觅。还好,你来了,本君等到了。”
“你如今,还想着你的心上人么?”她假装生气,他忙是上前哄一哄:“本君心眼很小,只能装得下你一人,顶多还能塞下个宝贝儿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假若,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会第一眼便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