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入腹。他觉着脑中突然有些沉重,面前的绯色身影也模糊不已。“柒柒”他无力的呼唤她。
柒柒温暖的手掌放在了他的侧脸上,心疼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滚滚天雷中,她被缚在了斩仙台上。天后亲自下令,行剥皮抽筋之刑。
重重铁链打进了她的骨髓,鲜血顺着她的骨髓涌动出来。
监斩官是东海龙君的旧友,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奉天后之命。捉拿东海龙君,却在山门前,被柒柒挡住了去路。
她身上强大的灵力让他也有些敬畏,这种力量,似乎只在天帝天后与四海龙君的身上,才感受过。
“柒柒姑娘,殿下……”
“殿下就在山上,是奴婢,迷昏了殿下,企图带殿下离开东海。这一切,都是奴婢的罪,龙君殿下毫不知情。”
她很聪明,将一切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也明白,天后若是放过东海,天家颜面定会引众仙家质疑。若不放过,东海于四海水域中,劳苦最为功劳,更是棘手。
唯一的办法,便是替龙君,找一个替罪羊。
而整个东海都知道,龙君喜欢的是她,是她蛟妖柒柒。
她死了,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小妖。可殿下不行,整个东海,都需要他。
“大人,时辰到了。”他还在发呆,身侧天兵递过来令箭,他皱了皱眉,心中暗道:“沉玉,本将对不起你。”
“行刑”
冷淡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吐出来,他合上眼,不敢看面前女子一身血迹撕心裂肺的。
柒柒白裳上落下红梅,越发的浓密。
嘴角鲜血从喉咙中流出来,顺着下巴,滴下去。
正当她承受着众人所不能承受的剥皮之刑时,她以为自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一个温情的声音,恍若幻觉一般出现在耳畔。
“柒柒。”
她抬头看见了那个思恋已久的身影,眼泪不自觉流下脸颊。
“柒柒。”他又唤了一遍,话语中似有千回百转的温情。
她红着眼眶,监斩官起身,呆呆的看着二人相视。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她又喜又恼,明明已经虚弱不堪,却还要忍不住住怪罪道:“不好好在龙宫中养着,来这里做什么。”只见话语未落,她却哽咽的厉害。
“逃婚是本君的错,为什么要将这一切过错推给了柒柒。她不过是个善良的女孩,难道堂堂天界,便要这样屈打成招?”他负手正气凛然,白袍似是要与无边天际融为一体。星眸中洒满落英,压沉声道:“你们本就不该将西海龙女嫁过来,本君喜欢的,这一辈子,只有柒柒一人。”
“荒唐!”
柒柒来不及欣喜,便听到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半空中,一群仙鹤长鸣,领头的那只仙鹤昂首挺胸,威风凌凌,仙鹤之上,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尊贵无比。
“参见天后。”
斩仙台下的众人齐齐跪拜,唯有一人,伫立于人海深处,不曾屈膝。
“荒唐?”他轻笑着回味这句话,天后尊严的睥睨着他,恼羞拂袖道:“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龙海龙君之位,甚至将整个东海都搭了进去。身为一个男人,你可曾想过你的父王,和整个龙海!”
放弃东海龙君之位?柒柒猛然抬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咬牙道:“天后,都是小妖的错,小妖不该勾引殿下。殿下是无意的。”
殊不知她这一句话,却让龙君的眸中烈火熊熊。“柒柒,够了!”他不想再听见自己的女人为了救自己的命,而做出牺牲。
掀起裙摆单膝而跪:“四海水域同出一脉,若是东海出了事,势必会影响四海。”
天后穆然一惊,许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厉声呵斥道:“胡闹!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本宫么!”
“臣不敢,臣只是据实禀告罢了。”他话中丝毫不紊乱。“我愿意东海龙君之位,换柒柒平安。”
他真的,为了柒柒,放弃了东海龙君之位,放弃了大好前程。
一瞬间,柒柒只觉得,自己爱这个人,是对的。就算为了他死,亦是无悔的。
看到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被他们的爱情给感动了。画面中,龙君伸手凝起象征身份的令牌,令牌从他的掌心脱离,飞入天后手中。
“怎么没有了?”身侧的人拧眉问道。
我收回法力,道:“龙宫之中的记忆便只有这些,不过,后来的结局我倒是听母神提起过。这件事惊动了太古界,母神听闻消息赶去的时候,柒柒已经没了气息。”
“为什么?”我想他极为感兴趣的不是东海龙君与柒柒,而是龙鸣琴的究竟。
我叹了口气,偏头瞧着他白皙俊美的侧脸道:“因为天后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个东海。”
“龙鸣琴的元神是龙后,可柒柒是只蛟。”他语气有些平静,闭眸等着我为他解释。
我怅然道:“柒柒,其实就是龙。”
“柒柒是西海龙女的姐姐,柒柒出生那日,西海正逢权变。龙后在众臣的掩护下,逃到了人间。并生下了柒柒,可柒柒生下后不久,西海叛臣寻到了西海龙后,龙后为了保全柒柒,将她偷偷送给了人间一对无子女的老人家中,并将自己的玉佩扯下,作为信物,放在柒柒的身上。”
“柒柒长成之后,有一日误被山中小妖撞见,危机之下,现出原形。收养她的父母本是惊恐坏了,可念及柒柒是他们一手养成的,就告诉柒柒,万不能在别人面前现出原形。柒柒问他们,自己究竟是什么。可凡人们,哪里见过真龙,且柒柒的身形,本就和蛟相差不多。如此误打误撞,柒柒便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蛟。”
“柒柒死后,那枚玉佩从柒柒的怀中掉落下来。且神的最后一缕气息散后,便会变回原形,随风散去。西海龙王,亦是见到玉佩之后,方忆起龙后。”
他合上的眸子终究是睁开了,深邃的眸孔不经意间将目光洒在我身上,启唇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笑道,“当年,母神将这把琴送给清央的时候,我就在她身旁。清央适逢五千岁生日,母神便从东海龙君那里讨来了这把琴,一是想让清央欢心,而是利用清央周身的仙气,保护龙鸣琴。”
他转身看向我,脸色格外严肃“既然是龙君挚爱幻化的琴,东海龙君又怎会任由母神取走?”
“此龙君,非彼龙君。”我正色道:“原来的龙君,是东海的大殿下,因为柒柒不在了,龙君便疯了。”
“疯了?”他疑惑看向我。
“对,疯了。”我肯定的点头,“后来,东海龙君之位便传给了自己的弟弟,而他从那之后,三界中再未有人寻到他的踪影
”
龙君失踪,极有可能,是陪着柒柒殉情了。可我总觉得,柒柒生前那么希望他好好的,哪怕让自己万劫不复,也不肯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龙君若是真的疼惜柒柒,定会好好的活着。
这件事,恐怕如今只有我和母神父神才记得。相隔了几十万年,我也没有想到,如今会在这个地方,见到龙鸣琴。
我算了算时日,那时候,恐怕冥王还未出生。我也未沉睡,清央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这和你所说的寿命,又有何干系?”他继续问道,明眸闪动着熟悉的光芒。墨发随意束在身后,黑色袍子翩翩散入空中。
空中似有淡淡花香味,我虽嗅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也觉得十分熟悉。浓烈中携着清淡,好似能将人带回回忆深处。
曾几何时,他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时而伸手抚摸我的长发,时而将我拥入怀中。也许是因为近来太过疏远的原因,我甚至觉得面前这个人,熟悉而又陌生。
“龙鸣琴,乃龙族之神幻化而成。柒柒在临死前,受了诅咒。生生世世,不得善终。”我向前两步,扯掉了一旁繁茂大树上的一片叶子。继续道:“不得善终,注定要得不到。难道清央之前没有告诉你,这龙鸣琴,最忌讳与人结为契约。你竟然用它给孟姑娘护法,便注定,柒柒所未能承受过的,孟娴,都要替她受过。”
他再也未作声,甚至脸色阴暗的难看。
良久,他才沉声开口道:“可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但,得看运气。”龙鸣琴的业障便是凤舞琴。所谓凤舞琴,便是凤凰八十一根凤羽与九根筋骨所造。“三界之中,唯一一把凤舞琴,已经在二十万年前,消失于三界。”
夜色深刻,星辰颤动,四周一片寂静。静的,我似乎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冥王不必苦恼,若是在半个月内,赶造出一把凤舞琴,破了龙鸣琴的结界。孟姑娘,应该还有办法。”提到那个女人,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她虽然就是我,我也就是她。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见到她的面容时,那股子心慌。
赶造凤舞琴,也的确是想破了龙鸣琴的结界。但不是为了救活她,因为我知道,在这幻境中,重要的是,要将冥王带回去。
“你有办法?”他似乎寻到了希望,虽然脸色变化缓慢,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语气不再那样沉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