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眸光清澈,面容姣若一轮明月。白裳好似翩翩仙人,见他伸过手来,忙是双手往身后一背。胆怯道:“殿下,您就要大婚了,这东西,理应送给未来龙后。”
她自然知道,这对玉佩的含义如何。也知晓,殿下对她的心思。可她不能接受,因为,他快要娶妻了。
“大婚,大婚!现在整个东海龙宫中,每个人都在同本王说大婚。”男子有些怒火,玉佩收回袖中,负手气道:“本王原以为,你同他们不一样,本王不想娶那个女人。”
话语中,多了几分无奈,也多了几分凄凉。柒柒抬头小心的看着他面色微蕴的模样,顿时心中缓缓升起酸痛。“殿下,你对柒柒的心意,柒柒明白。可是,您的婚事,乃是天后做主,亲自将西海龙女许配给你。”
“柒柒,我只想,爱我想爱的人。”他握住了她的手,瞧着她红润的双颊,心生怜惜。“自古以来,我们龙族,每一个王都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做龙后。父王是,我也是。”
柒柒底下头,好想去安慰他,可想起老龙王的话,不免压下了心中的痛,抬头勉强笑道:“殿下,柒柒来找殿下,是想同殿下,道别的。”
她也不想离开,可老龙王和她说过,这门亲事是天后亲自许下的,若抗旨,便是要引来杀身之祸。她知道,如今的东海,需要他,神界,也需要他。
他身形一愣,蓝色光芒的眸子中染上点点星火,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柒柒不回话,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激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柒柒知道他在生气,贝齿咬着自己的下唇,良久才道:“柒柒本就是一个小妖,幸得殿下收留,才在东海安身百年。如今殿下要娶妻了,柒柒没有理由留在东海了。”
龙王本就不认同二人的亲事,此番天后赐婚,龙王巴不得柒柒立马离开龙宫。
“柒柒,别走。”他神色慌张,低声道:“柒柒,你怎会不知道,本王对你的心意,你这样不明不白就走了,本王到哪里去寻你。”
他万是没想到,柒柒最后会选择离开。“柒柒,难道你忘了,我们曾在东海彼岸许下的那个诺言么?”
三百年前,柒柒因同其他妖怪争夺噬魂丹而重伤,躺在了东海岸上。那时正逢东海龙君从天界回来,见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便带回了龙宫,亲自给她疗伤。
她在东海中,做了整整一百年的婢女。只是想要报答他的恩惠,直到有一日,东海龙君宣召她去龙宫侍奉,她才第二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龙君突然将自己宣至案前侍奉。她第一次这样亲近的看见自己的恩人,传说中那个英俊潇洒,冷酷无情的东海龙君。
他有着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最喜穿蓝衣,时不时,便喜欢捉着虾兵蟹将,偶尔下下棋,写写字。
那一日,他突然抬起头,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久久才道:“你,会下棋吗?”
柒柒自幼被山下道士收留,道观中的师兄弟们,也常常同她下棋。她亦是陪着他们,从垂髫儿童,到白发苍苍。直至,他们都步入轮回后,她才离开了道观。
彼时的道观,已经人烟荒芜。她陪着最后一个师弟步入轮回后,仍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师父临终前,整整一百岁。可师父有一个心愿,便是山下的那群小妖,他们依附着噬魂丹终日祸害山下的百姓。可噬魂丹戾气太大,师父的修为直至临死前都未达到可以收复噬魂丹的力量。
他瞧着她发呆,竟然也莫名的看着她呆住。久久,她从回忆中出来,见龙君正目光灼热的看着她,一时间无比羞涩:“回殿下,奴婢会一些。”
在他的面前,她从来不敢变现出胆大妄为的样子。他落子之后,她便要思索许久才能撂下白棋。
他皱眉道:“明明棋艺精湛,却故意让着本王,你是怕,本王输了会吃了你不成?”
她有些乐,只道:“奴婢倒是不怕殿下吃了奴婢。”
他也有些欢心,问道:“哦?为何?”
“因为奴婢是蛟,而殿下是龙,龙不吃荤的。”她天真的继续埋头下棋。
他故作思索,道:“那恐怕,你得失望了。本王,就喜欢吃荤的。”
她身子一怔,怯怯抬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殿下在笑。
“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想同君共白头。”东海彼岸,他俩手心相握,手指交缠在一起。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伸手胆大的在他英俊的脸上蹭了蹭,“殿下是龙,听说龙的胡子特别长。”
“可惜……”他假装叹气道。
她抬头凝望着他,好奇道:“可惜什么?”
“可惜,本王没有胡子,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他笑的格外俊美。
她痴痴看呆了,心中甜滋滋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夫人。
龙宫之中的岁月,转眼便是百年过去了。如果,没有天后赐婚这件事,恐怕,他们还能在一起安稳的过上几百年。
老龙王曾同她说:“身为龙族,只能娶龙为后,这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你同龙儿的事,本王早已有耳闻。本王可以放任你们相爱。可是,他如今要娶妻了,天后娘娘的旨意,四海八荒中,何人敢反抗。”
“我们东海,顶不起抗旨不遵的罪名。柒柒,本王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你不是龙……”
这一切,都可惜,她不是一条龙。
龙族和蛟族,虽然形体之上差不了多少。可龙族,生来便是仙。而蛟族,是妖。
“龙王爷爷,柒柒明白。柒柒会离开的。”她心中无数凄凉不敢流露出来。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浅笑,可笑中的苦味,谁能知晓。
她离开了,重新回到了那座空荡荡的道观。那道观,如今已经荒废不堪。她废了心思,施法造一个更好的道观,收留了一些行脚的僧人与道士。
观中坐落着天地众神的金身,她每日一大早,便要拜上几拜,上一炷香。
“柒柒自知罪孽深重,还求众神,保佑东海龙君殿下,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她的嗓门硬了起来,勉强说出琴瑟和鸣几个字。俯身一拜。
那时候的天界,执掌天庭的天后,也并非如今的天后。母神与父神隐居太古界,命了两条金龙执掌仙界。
天后赐的婚,也是东海龙君,与她的亲表妹。
柒柒在人间,日子过的也是极快。不过,每一天,她似乎都是坐在山峰上,从红日初升,看到夕阳坠落。
偶一日,在她以为风平浪静的日子中,东海的龟丞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柒柒姑娘,龙君,失踪了。”
大婚之日,龙君逃婚,天后娘娘大怒,随后命各路天兵天将四海八荒捉拿东海龙君。
西海龙女花轿被挡在龙宫之外,西海颜面大失,屡屡求见天后,请求严惩东海龙君。若不是天帝几次三番阻止天后,念在东海老龙王劳苦功高的份上,才只下了追捕令。
她踏遍与他一同去过的地方,仍未见到他的踪影。
她一时间,突然恐慌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哭着呼喊着他的名字,她感觉,他就要离开她了。即使是在听见天后赐婚的时候,是在龟丞相说出殿下逃婚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惧怕过。
“柒柒。”
终于在她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无助的时候,她的肩上突然多了一缕温暖。
“殿下。”她顾不得身份的重重阻碍,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亲吻掉她的泪水:“其实,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不曾让你看见罢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中,缺不了他。
她同他逃到四海之渊,过了一个月的安稳日子。一个月中,他们一起在山头看日出日落,一起在山上采花戏蝶。这样的日子,多美好。
可美好终究会与她擦肩而过,她和他注定不能在一起。
就如老龙王所说,龙和蛟,虽只有一念之差,可终究,蛟不能变成龙。
龙族的规矩,龙王只能娶龙后。而她是蛟,老龙王曾允诺过她,只要再过几百年,龙君彻底接纳了西海龙女之后,便吩咐龟丞相将她接回龙宫,做东海龙君的妃子。
可她不愿这样,她爱的,是东海龙君这个人,不是所谓的蛟妃名分。
“殿下,今日一早去山头取得露水。泡了一杯殿下最喜欢的碧螺春。”柒柒将烹好的茶舀了一勺放入他的杯中。
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宠溺道:“现在还唤我殿下。”
柒柒脸色一红,不免羞涩起来。“殿下……”
他抬手突然将她的身躯揽进怀中,她还未来的及做出反应,便躺在了他的怀中。他湛蓝色的眸空布着灼热,温润如玉的容颜上也抹上绯红。小心的挑开她面前碎发:“如今,该唤相公了。”
她更加羞涩,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起身,稳住脚步将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殿下再不喝,茶要凉了。”
“好,我喝。”他瞧着她羞涩的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