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就这样注定了,生生世世,难以相见么?
路过冥殿的时候,那里的灯火昏暗。诺大的冥界,本是该一片光明。以前,悬在殿中的三百多颗夜明珠着实耀眼的很。如今换成了昏暗的灯火,大抵有些不适应。
“王上说,夜明珠太过明亮,看折子的时候晃了眼。就换上了五十盏灯火,并下令冥界所有的夜明珠都留在了清香阁。”
“清香阁?”我在冥界三万年,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个地方叫清香阁。
“回帝座,清香阁,是王后以前的住所。”
王后,以前的住所。原来,那里叫清香阁,这名字,是他亲口取的吗?人虽散去,留一抹清香。我记得,百年前我曾感叹过,宫中好是明亮。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的上了心。
透过昏暗的烛光,我恍惚看见了一身紫衣的男人,停下手中的笔墨。单手支着额,倚在龙座之上小睡。
“在这等本座。不必进了。”
婢女恭敬低下头,退后几步。
我摸着黑,小心的踏进了空荡的冥殿。他并未被我惊醒,一旁的灵位上,烛火摇曳,写着孟娴的灵牌端正的寄放在灵堂上。
他就是这样陪着我的么?
一步步走近,他熟悉的气息一步步浓密起来。他似乎,睡得很沉。紊乱有序的呼吸声传进了耳畔。
我伸手朝着他的眉心点了过去,一点点渗出金色的光芒。
他的梦境,竟然是这样的昏暗。转而风雨大兴,我好像回到了很久前的天界。清明台上,花瓣缭绕。
“清央,是我无能,不能换你重生。”台下伫立着一抹紫色的身影,那身影是何其的熟悉。
而他,竟然在清明台上忏悔着。就这样,在乎她吗?见他深锁眉头,我心中燃起莫名的怒火。
良久他伫立不动,我也没动声。
又是一阵清静,“清央,对不起。”他低头轻语着。深色的眸子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看着清明台上的花瓣飞舞。
我愤怒的转过身,他放不下她,既是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挥袖准备离开时,一阵冰凉刺骨的声音冉冉缓起。
“我爱上了她。”
我顿时顿住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不敢转身。
“清央,我原以为,我是为了救你,才会和她在一起。后来,我才明白,我错了。”
“而我的这个错,却让我最心爱的人,永远的离开了我。我以为,我爱的是你,直到她心头血丢失,羽化的那一瞬间,我才明白,我同你之间的所谓爱,不过是万年来的师徒情谊,而她给我的爱,远远的超过了这股好感。”
“我甚至,连和她说一句,此生最爱的人是她,都没有机会。”
微风轻漾,流水声渐渐传入耳畔,清明台上,花瓣飘散,只留下一抹余香。
我抬手,指尖金光缭绕,散入清明台中。他说的这一番话,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额头溢出冷汗,我在乎这个结果,一如前世,那样在乎他一般。
“王上……”清明台上,那抹半透明的魂魄,好似隔了万年未见。脸上沧桑无比,眼角半含泪水,伸出手,朝着他墨眉不展……
“娴儿。”紫衣人神色慌张,想要抓住魂魄,却从她的身体穿过……
“王上,孟娴想你了,好想你。孟娴在虚无之界飘荡着,总是能回忆起与王上在一起的日子。他们说,孟娴羽化了,王上,孟娴害怕,害怕羽化之后再也见不到王上了。”
“娴儿,本王在这,不要怕。”他终究是慌了,想要抓住魂魄的手,却是空空如也。魂魄若影若现,飞花缭绕她的身畔。“王上,孟娴害怕,王上为什么要狠下心抛弃孟娴。”
台子上的可人,哭的泣不成声。带着我,也是满脸湿润,“王上,你在乎过孟娴吗?”我启唇,台上的魂魄亦是开口。
“娴儿,你不要离开本王,本王后悔了。本王不该逼你,将你逼到这种地步。”他冰凉的指尖划过虚无的身体,任由怎么抓,都难以抓住魂魄一分。
“孟娴没有怨恨过王上,只是,孟娴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王上不在身边,孟娴害怕。”
女子环着双臂,任凭泪水打在衣襟上,单薄的衣衫颤抖着。原来,本座的前世,是这样在乎这个男人,至死,都想着和他在一起。
“娴儿。”紫衣男人哽咽了一声,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漆黑的眸中,尽是伤怀。薄唇轻启,伸出冰冷的怀抱,尽管拢不住她,也是温柔的靠近她的魂魄。“本王的娴儿,是本王害了你。”
手上灵气一抖,我慌忙稳住了身,为何,他触及到我身体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的倒下。
“王上……”那魂魄抬起头,四周飞花渐渐散去,尽管手上已经变得模糊,没有了轮廓,可依旧想抓住他的大手。“王上,孟娴不想离开,不想离开王上……”
因是刚才手上灵力颤动,才会让魂魄虚弱的要回到自己的身体。
“孟娴,不要走,不要走。”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是连着飞花,也从指缝流逝。
魂魄冲进我的体中,灵台一片虚无。我扶住幻境中的石柱,脑中一片空白。孟娴,凤溪,经历的两世,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正欲出了这片幻境,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给挡了出来。完了,冥王造诣高深,若是有人进了他的梦,他周身的灵力自然是会反抗。
“啊……”那个灵力直朝着我挡了过来,一片金光过后,将我甩在了冥殿之上。
偏是这个时候,浑身难受,魂魄不安。灵力也是提不起来。
我的叫声扰了殿中人的睡梦,他慵懒的睁开好看的黑色水晶眸子,见我被甩了出来,慌乱的起了身,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你倒是扶本座一把呀。”我欲哭无泪的伏在地上,本就是没有调理好的身子,被他身上的那股强大的灵力给甩了出来之后,更是浑身酸痛了。
他思索片刻,眉头紧锁,薄唇轻启“帝座怎么会在本王的冥殿中?”
我木纳,这时候,他竟然先问了这个。“我……路过,不行吗?”果然是冷清,同以前一样,脑袋不开窍。
见他依旧不动声色,我彻底的恼了“冥王你若是再不扶本座起来,本座就在父神面前告你虐待帝女……”女字还未吐出口,一只冰凉的手便是搭在我的手臂,猛的一扯,一手环在我的腰间,将我带进了怀中。这感觉,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哎呀。”刚是晃了神,他便狠狠的将我摔在了玉石玉椅上。好痛,本就不舒服的身子更加的痛了。是不是我睡了三十万年,身上睡出病来了。
“帝座怎么会在本王的冥殿中,还被本王身上的护身金光打伤?”他索眉,冷声质问着。
我抬头,他那一双黑的发狂的眸子更是深不可测,竟让我心头有些忌惮。他敢瞪我,父神母神都从未瞪过我……
“本座可没有对你不利,只不过是靠近了一些,所以就被弹出来了。”我低了声音委屈的说着。
“只是靠近了一点?”他冷声反问着,依旧眉头不展。
看来,万年之前忘川上的流言是真的,惹恼了这个王上,定是会魂飞魄散的。我如今身子正是不好,若他此时记挂我动了清央,打我个魂飞魄散,我这才苏醒,怎么就这么倒霉呀。
“你凶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你一下。”眼上蒙了一层水雾,心中对他再三咒骂着。前世弄死了我,今生总不能还被弄死吧。
他见我眼中带雾,更是冷了脸色。“帝座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天界众仙还要过来参拜。”
他终是肯放了口,背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死冥王,我这换了个身份就不认识了,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究竟忍受了多少。
“啊……”
冥殿中,回荡着我杀猪般的叫声。
他一个转身,又是伸手环住我的腰,眼疾手快的将我腾空抱起,紫色的衣衫搭在了我火红色的衣裙上,看不出一点违和。
“帝座,你又怎么了?”他抱着我,身上漾着冰凉的气息,语气有些不好。可能是察觉到我进了他的梦,才会这样的愤怒。
“我,我腿麻了……”
这能怪我吗?睡了三十万年,苏醒方不过两日,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是我满的也才一年零一天。身子还未来的急调养,便从九环宫一路蹦下了冥界,天地之别呀。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却缓和了起来。语气,也不是那样冷冽了。“冥殿不适合帝座,本王带帝座回未阴宫。”
他抱着我,迈着稳重的步伐,准备送我回宫阁。这身上冰凉的气息,是这样的熟悉,让我久久难以忘怀,手不自觉的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可这一微小的动作,竟然让他飞快的敛入眼帘。我慌乱的收了手,不知所措。他会不会发现什么,会不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