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深沉的身影回荡在空殿之中,这冥殿,昏暗无比,只燃了几盏灯。
长广君,他为何在这里?
好奇驱使着我一步步踏进殿门,红色的衣带漂浮不定,阴风撕裹着我的面纱,周身的冷气一笼而上。
而面前这一幕,却着实的将我惊到了。冥殿之上,供奉的,竟然是孟娴的牌位。
“你又怎会不知,神仙羽化之后,便是魂飞湮灭。”我开口问着,心中冉冉升起一缕痛惜。前世的我,究竟是有多么的傻,到死,心中想着的还是这个冷情的男人。
“本王不管她人在何方,心中,都是要给本王的孟娴,留下一席之地的。”
“呵,即是有情,又为何逼她去死。本座一直认为,真情是不受三界束缚的。”殿中升起的香味,有些刺鼻。可看着殿内那个认真祭拜的男人,或许心中好受些。看来,还是有人念及我的。
“本王以为,本王同她的情,永远也比不上三界道义。可是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本王才知道,本王错了”
他抿了抿嘴,冷声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我木纳,一时间,想说的话哽咽在嗓中。这段孽缘,终究是未了结。
“王上。”正是思索,牛头的唤声将我拉回了现实。只听他在冥王的耳旁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后来冥王便是挥袖行礼道“本王还有些琐事,望帝座稍等。”
“去吧。”隔着面纱,我发出清冷的声音,挥了挥大红色的衣袖。正好,他走了,这殿中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并未打搅这个正在祭拜的人,只听他温声同着玉石桌上的灵牌道“这冥界,没有了你,空荡荡的。你走了半年多,连个梦都不肯托给我。我都快忘记你,那一日,穿的红色衣裙,究竟有多红了。”
如此伤感的声音,竟带着我,一同伤感起来了。我死前,的确是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只有我知道,瞑目时,那衣裙,红的好似冥界的彼岸花一般,多么美。
“孟娴,我无聊,想找你喝酒。尽管我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再陪我喝酒了。不过,我从酒娘子那里讨了女儿红,一定要陪你喝个痛快。冥王要是不同意,我就带你走,连你的灵位都带走。让冥王,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们。”
伸手从灵位前抱住那祭祀的酒,毫不犹豫的掀开封口,猛饮了几口……
手指微微颤动着,极力掩饰住我此时慌沉的心。长广君,同你做了万年的朋友,果然你才是最惦记我的。
“帝座。”见我要往里面进,马面慌张的拦在我的面前,颤抖道“帝座,里面是冥后娘娘的灵堂,帝座千金之躯,可不能进去冲了邪。”
这个马面,怎么到现在还这样的笨。不耐烦的咬了咬唇“本座乃是三界之主,法力无边,况且,里面不过是个牌位。本座,还怕这些么?”
不顾他们的阻拦,我踏着稳重的步子跨进了大殿。“你们在门外守着,没有本座的命令,不要进来。”身后的脚步声讶然停止,只好停在门外。
许是屋内的人听到了动静,放下酒坛子,打量着一身红妆的我。恰瞥见我脸上遮住面容的面纱,急匆匆的正色跪下“长广拜见帝座。”
如今,三界之中都在传闻,苏醒的帝女,在沉睡之中毁了容貌,自知相貌丑陋。以面纱遮面,如今,能够光明正大进入冥界的,且遮住面容的,他必定会想到我。
“平身吧。”火红宽袖裹着灵力朝着大殿上的琉璃门挥了过去,霎那间,殿门紧闭,吓住了长广君。
“帝座突然驾临,长广有失远迎。”他半跪着身躯,拱手肃声道。语气倒是平稳且正常极了,倒不像我认识的长广君。
凤眼瞥过他腰间,空空如也。不对,他那面最珍爱的扇子可是时刻都不离身。“长广君,你的无面扇呢?”
他怔住,仍是恭敬回道“臣下的朋友羽化,臣下将扇子,一同焚化了。以祈求她一个人,不会太过寂寞。”
心好似被什么重击了一般,有丝疼痛。正色道“既是如此,本座觉得,你亲自下去陪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面色不改,依旧是皱眉冷色,良久,方道“帝座若是成全臣下,臣下自当,感激不尽。”
我愣住了神,他竟然同意了。同意陪我一起羽化,这个长广君,往日中怎么看不出来他对我如此情深意重。“咳,本座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半跪着的人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望着我。我蹲下身,与他四目相对,他惊恐的低下头,不愿看我。我轻笑,玉指温柔的捏起他的下巴,颇有一副调戏的滋味。他竟是伸手,毫不畏惧的拂掉我的手指“帝座,请自重。”
自重?他的意思是我调戏他么?“哈哈……”我隔着面纱,宽大的袖子捂住了嘴巴,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见他仍是一副冷样子,便伸手抱住了我的牌位。抚摸着上面金色的大字“这灵牌怎么这样丑,赶明本座换一个,留在冥殿供着。”
“帝座!”他眸中染上了血色,手指也紧紧的握在一起,对我口中的无稽之谈更加的恼恨。“人死不能复生,帝座为何毁了她的清静。”素来听闻三十万年前,凤溪帝女泼辣无礼,才被母神罚入三界,今日一看果真是没有样子。他咬咬牙,硬生生的将嗓中的愤怒压了下去。
我颇为好笑的从怀中捞出灵牌,他心中的那些小想法也被我一字不漏的听到。手指一点一点的划过灵牌上的名字,孟娴,这是我用了四万五十年的名字。我又怎能轻易忘怀。
“长广,几日不见,你就将我给忘了,好不地道。”
此话一出,他抬起眸子,眉心紧皱。手指舒展,面色慌张的看着我。我十分欣赏他这幅样子,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纱,一副娇好的容颜,映在他的眸子中。
“孟娴!”他起身,以迅雷之速将我拥进怀中,熟悉的气味透着清香扑鼻而入。我却是被他这一动作给吓到了。
“喂,长广,你不必这样激动吧。”我赶忙推开了他的怀抱,理了理自己尊贵的衣裙,重新敷上面纱。
他目瞪口呆的瞪着我,随后,又是皱眉,“不对,孟娴已经羽化了,你是谁?”厉声问着,我无奈的拂了拂袖子,狠狠的往他的脑袋敲了上去“长广你是脑袋养鱼了吗?我好心好意告诉你我没死,你倒好,这样盼着我死么。”
怀中的灵牌哐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老娘好歹是三界之主,也不知造个好些的灵位。比起九环宫的的那尊灵位,这个可是差远了。”
“孟娴,真的是你?”他眼中带着激动,一双冷冰冰的手拉住了我的手,不由分说的问着我“你没死呀,我以为你死了,不,是整个三界都以为你死了。王上还说,他亲眼看着你羽化。这才给你造了灵位和衣冠冢。”
“荒唐,无稽之谈。”我甩开他的手,颇为不悦。“本座可是凤溪帝女,母神的独生女儿,我娘亲忍心让我死吗?”
“凤溪?”
“对,我就是凤溪,也是孟娴。准确的来说,孟娴是我的前世。我是孟娴的今生。”我拢好了衣袍,毫不形象的跳坐在摆灵位的玉石桌子上,拾了一个祭祀用的桃子,放在嘴中吧唧吧唧的啃着。
“喂,那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这不就是给我吃的吗?”我还未问完,他就伸手从我的手上夺掉了桃子。慌张的说着“前几日不知什么东西总是偷吃祭拜你的瓜果,于是牛头马面就往里面下了剧毒……”
“剧毒!啊呸”我急忙将口中没有咽下去的桃子吐了出来,拍了拍胸口,我可不想才苏醒又死一次然后等上几十万年之后,再苏醒一次。“你们干什么呀,有没有道德,想毒死我呀。”
“是你自己管不住嘴。”长广君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抱住怀中的酒坛子,转身便要离开。
“喂,你哪去?”
“回去喝酒,白天撞了鬼,喝酒压压惊。”他一袭浅蓝色的衣衫摇曳,抱着酒坛子,轻松的说着。
“你说谁是鬼,你给我回来。”我提着裙子,拦住了他的去路。“不是说好一起喝的吗?”
“你现在是帝女,我要将你灌醉了,三界众神会拿刀砍死我的。”
“没事,我保护你。”
“我还是觉得,不要得罪你才好。”他白了我一眼,颇是无奈的挪了挪我的身躯。“早知道你是凤溪帝女的转世,我就不用白白的浪费了半年的眼泪了。你看,老子这一双眼看人都迷糊了。我要回去睡上一觉,你可不要先跑了。”
我委屈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长广,我的九环宫屋顶破了,可能得花好一阵子都要留在冥界了。没事,你先去,我晚一些去轮回殿找你。“
“唉,不必了,你是帝女,不是孟娴。”
“你嫌弃我?”
“对,嫌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