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旁,我叼着一支草,伸出一双至今还冰凉的手在水中划来划去,水中升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荡漾的很远很远……
“大人。”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混在一起响亮而辽阔。
我停下了继续划水的手,朝着自己的裙子上抹了抹。“你们能不能小点声,这样会吓死我的。”
我不乐意的回了头,看见了一脸黑灰的牛头马面,伸手将嘴中的草拿了下来。“呦,牛头,你睡醒了。”
牛头老实巴巴的点了点头,“大人关心小人,小人倍加感激。”
“好了,别整这些没用的,来找我准备做什么?”我瞄了二人一眼,蹲下身子,拔草泄气。
“大人,长广君昨日飞鸽传书,说冥王殿下驾到……”
我抬起头,不做声的看着他,长广君可真会玩闹。飞鸽传书,鸽子从天上飞下来就得一夜。以王上的功力,半晌不到便下了凡。
“我知道……”
“我等想来询问孟大人,何时恭迎大驾。”牛头仍然一脸天真的问着。
“不用恭迎了。”我随手捡起一个混着泥土的小石头抛进了湖中,迸起一朵水花。“人现在就在王府呢,你们去的时候少带些人,毕竟是在人间,进出不是那样方便。”
牛头马面不解的相视一眼,恭声问着“大人,您不去吗?”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摇了摇头,刚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现在过去不是找死吗?
“大人想必早早的便见到王上了,自然不必再随行。既是如此我兄弟二人就先行去了,大人,告辞。”马面照常衣一副沉重稳妥的样子,肃声道。
“去吧。”我甩了甩袖子,从泥巴中扣出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指甲上染满了黑色的泥土,闻着倒是一股泥土特有的香味,中指与拇指微弹,手中的石头便被弹进了湖中,荡起浅浅一层涟漪。
“孟大人今日怎么了?说话可真损。”
“指不定是王上怪罪了什么,孟大人才独自一人郁闷……”
“我晓得不可能,王上向来都是宠着孟大人的。”
一阵阵细若蚊吟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侧,我抬头,却看见屹立在身旁的两个身影依旧没有离开。
“你们怎么还不走?”我瞪了他俩一眼,起了身,朝着湖泊旁走去。
“是,大人,我等这就告辞。”马面机灵的拱了拱手,胳膊肘撞了下身后的牛头。“小声点,待会问问王上不就知道了。”
牛头与马面相视会意一笑,露出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转眸间,风云交替,两抹黑色的身影化成流星从我的身后划入天际。
听着身后没了声音,我转过身,才知晓他们已经走了。叹了口气,将脚上的鞋褪了下去,伸出玉足泡在水中。衣服上沾染上了湿土,我试图将它拍下去,却发现它越粘越紧。
“什么鬼东西,连你也欺负我。”我不高兴的朝着衣服上的泥土说着。它不做声不应答。我这方想起来,泥土这东西是不会说话的。如今能陪在我身侧的,只有这不会说话的死物了。
午时的阳光烈的狠,但打在身上混着脚下的水却是十分惬意的事。我很少有时间能这样的享受一下三界中清新的口气了。总算也是明白人间的那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天界太过冷清,冥界太过昏暗,而这人间却是恰到好处,受两界滋润,人生来便是享受着的。
我睁开眼,强烈的光线让我睁不开眼,只好低着头看着湖水荡漾。这时节,连条鱼都没有。
身后是一排青山,身前是一波绿水,倒让我着实享受了一般。可是想着这种享受并不能长久,不过片刻还要回去面对一个本不该面对的人,心便隐隐作痛。想起刚才那个吻,缠绵却是冰凉的。他说着爱上了我,却一个劲的拒绝和我接触,难道,这就是爱情么?可望而不可即。
正当我想的出神,身后却掀起来一阵阴冷的风,天色也变得晦暗起来。我晓得,人间是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风云大变。我站起身,提着鞋子,却看见青山那头飞出一排黑色的人影,人影蒙着面,从上到下都用黑色的衣裳裹着,手中拿着像镰刀又像弯剑的东西从天空中飘了下来,落在我的面前。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一排黑衣人,裹得太严实只能看到一双黑的透彻的眼睛深不可测。
一个女子妆容的黑衣人亦是从天际缓缓落了下来,手持长剑,站在一排黑衣人之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剑。
“你们是谁?”尽管很是诧异,但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
“姑娘,听说你手中有生死薄,我等就是来找姑娘借来生死薄用了用。”提剑女子冷清的声音缓缓飘入我的耳畔。那女子听着声音老成,应该是个修为较高的妖怪。
我不禁一声冷笑,皱着眉问道“既然是来借生死薄的,何必搞这样大的阵势。这场面倒像是暗杀。”这个由头着实好笑,既然是来明抢,何必要说的那样好听呢。
“姑娘若是乖乖将生死簿交出来,那便是好说了。”
她清澈的眸子没有一点污迹,十分的美丽。只是偏偏这样好的女子,却心肠如此歹毒。
“生死簿轻易给了你么?难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倒是想交给她,只是刚刚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冥王手中正拿着那本生死簿看着出神,便也没想这样多,谁知竟然在这个地方遇见了这些冤家,真是出师不利。只好假装铮铮铁骨同她周旋吧。
那女子好看的眉梢扬起,眉心拧在一起好似要拧成一朵脱俗的莲花。眸子中一股恨意一闪即逝。冰凉的声音道“既然姑娘不配合,我们就多多得罪了,只好请姑娘同我们一同走一趟。”
说着,她手中长剑抬起,剑锋指着我,眼神中的怒气好似一把烈火。我放下手中的鞋子,整了整衣裙,“想带我走?可是我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那生死簿在冥王的手中,有本事你们找他去。”
“冥王也来人间了?”那女子眉头皱的更加的厉害了,握着剑上的手力度加大了几分。“既然这样,我们就抓了你让冥王拿生死簿来换,听说你与冥王的关系非同小可,今日我倒要看看冥王愿不愿意让你死。”
还未等我出口反驳,她一个手势下来,身后的黑衣人们提着手中的武器便向我围了过来。
“你们想杀人灭口?”这伙子人手中都提着武器,围着面让我很难看见他们的真实面孔,只是能隐约的闻的到他们的身上有很重的妖气。
一拨人并未回答我的话,似乎只有领头的那个女子肯答话,他们都如行尸走肉般只听着女子的摆布。
“杀了她。”女子飞上一树枝头,脚尖轻点着树枝,手中的剑一点点的消失。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笛放面纱的下面缓缓的吹起。
我正是纳闷,这女人难不成是疯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吹笛子,可是事实却是何等的残酷,那笛声中裹着强大的灵力,传入我的耳旁十分的刺耳。
面前这些人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深黑色的眸子似乎丝毫没有光芒,随着笛声渐渐的悠扬,狠下手便使了招数朝着我砍了过来。
那些人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我没办法攻击,只能踮起脚飞了起来。却未想,随着笛声的渐渐深入,那黑衣人们也长了翅膀一般飞了起来,浮在我的身旁。我一不留意,一把明晃晃的刀便要朝着我的脖子划了过来,我慌忙的低下身子,躲过了一刀。
身旁的人太多,根本躲不过来。刀剑是不长眼的,那些人趁着我周转与他们之间,一人窜到我的身后,狠狠的朝着我的后背砍了一刀。我顿住了身子,似乎能感觉到后背有一股冰凉的血液正从身体中流串出来。
我转过身,那人手上的剑还低着血。深黑色的眸子浑浊的难以看清光芒。四下的黑衣人见我受伤更加的加快了手上的招式,更加让我躲避不及。
树上的那黑衣女子依旧再吹着笛子,重重障碍的保护让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之后提着灵气,朝着身后飞去。
今日果真是出师不利,什么东西都忘带了,连着护身的玄冰剑都被丢在了王府。无奈之下只好空手作战。但是这样多的人,我怎样也是因接不暇的。
对了,红莲之力!曾在天界,冥王可是亲自将红莲之力传授给我的。即使我学的何等不精,但至少也能护住性命。
我合上手,闭上眸子,如今更是生死一线的时候,可不能出了错“万物归一,合道生灵,感我天地,知我玄冥。”
咒语一出,身上仅剩下的几丝余力便随着灵力融入到咒语之中。我睁开眼,手上凝聚出一团红色的光芒,渐渐的朝着那群黑衣人飘了过去。
苍天不负有心人,我感动的快要哭了,终于这红莲之力发出巨大的光芒,将面前的那群黑衣人渐渐灼逝,他们深黑色的身躯被红莲之火缠绕,不久便化成了灰烬飘散在空中。
那些人被笛声控制住,又遭烈火焚烧终于是灰飞烟灭,成了灰烬。这些人竟然是魂魄!烧成灰烬的那一刻,我方看见,他们深黑色的眸子渐渐变得透彻明亮。天灵盖处集起了一团黑气。
“原来你们抓捕魂魄,不是为了偷食,而是为了训练他们成为你们的走狗!”
树梢上的女子停止了吹笛,轻飘飘的从枝头上飘了下去。“你既然知道了,就该明白我们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我们能将魂魄炼化成妖,你一个小小的冥仙,又怎是我们的对手。”
我怔了怔,原来刚刚她并非是无意指使他们来杀我,而是想借着这些魂魄的手来告诉我,她们的力量多么的强大。
“冥王可真是对你关照,连红莲之火都传给了你。只是你用这火来烧自己的人,是不是感觉心中满满的愧疚呢?”她笑着问着。
我更加的不知所措了,是呀,这些魂魄可都是冥界的子民。背后的伤口现在开始隐隐作痛,我稍抬胳膊都能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伸手沾上身后的血液,竟然是黑色……
“你往他们的刀上下毒!”原来这人的目标,终究还是消灭我。
“对。”她轻松豪迈的便承认了,面上的那层黑纱将她的脸紧紧的遮住,只能看见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你不是最怕毒吗?”
她冰凉的声音划入我的心脉,她怎么知道我最怕毒?“你跟踪我?”我的身子越发的不自在了,手心中竟然溢了汗珠。
“跟踪你倒是没什么必要。只是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们的掌控,乖乖的将生死簿交出来,或许我们能让你在临死之前看到冥王一眼,如不然,我就立刻杀了你!”她狠狠的拿这剑指着我的胸口,冰凉的眸子让我难以反抗她的寒冷。我知道,如今我已经没了力气和她抗衡。可若真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又怎会不知道冥王昨夜便下了凡,生死簿早已不在我的身上了呢。
“要杀要刮随你,我与冥王本就是君臣,臣为君死,死得其所。”身上的力气好像不足以支撑我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摇摇欲坠。
“真的只是君臣么?”她轻笑,隐隐看见她的脸颊有一块红色的东西。“若真是君臣,冥王怎会将护身的红莲之火传给你,姑娘,想必你还不知道吧,当初你重伤回了冥界,是冥王替你引血续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