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钱穷拿起铁撬要去撬我爸的棺材,我勃然大怒,“你干什么!”伸手就要去抢铁撬,但是,我妈却将我挡住了。
钱穷看着我,一脸凝重地说:“年轻人,不要冲动,我要把这棺材打开,自然有我的原因。你放心,我并不是那种野蛮而毫无理性的人。”
这话似乎能蛊惑人心,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是太冲动了。以钱穷的人力和财力,让我消失在这小山村里,只怕也轻而易举。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直很“友好”地跟我交谈,企图说服我。现在,他要撬开我父亲的棺材,难道,他要我所看的东西就是在这棺材里?
在这个时候,我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好奇,钱穷到底要我看棺材里的什么?我相信,那绝不仅仅是我父亲的尸骨。
于是,我放弃了去阻止他的念头,紧盯着他,倒要看看,他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虽然棺材已要趋于腐烂,但钱穷还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棺材盖给撬开。
在钱穷将棺材盖推开的一瞬间,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我今年二十三岁了,自生下来后,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难道,我今天在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人将他的棺材给撬开,然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要以这种情式么?
我很害怕,害怕看到我不愿看到的。
钱穷在推掉棺材盖后,拍了拍手,然后朝棺材里望。我见他眉头微微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见其状,我很想过去看看,但是,我的脚像是生了根,紧紧地贴着地,根本移不动。我感觉在做梦。直到我妈在我后背上拍了一下,我才回过神,望向我妈,我妈朝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过去看。
我这才鼓起勇气,慢慢地朝棺材走去。
同时,我用鼻子嗅了嗅,只闻到有腐木的气味。这说明,棺材里的尸骨,早已……一想到我将看到我父亲只剩下几具骨架的样子,我心里就一阵悲痛,还夹着一股寒意。
终于,我走到了棺材前,然后,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朝棺材里望去。
而这一望,令我震惊半晌。
棺材里,没有尸骨。只有一些黑色的粉末。
在足足发怔了十来秒后,我这才抬起头,冲钱穷问:“我爸呢?我爸呢?”见钱穷没有反应,我又望向我妈。我妈走了过来,朝棺材里看了看,脸色一点也没变,好像早就知道真相一样。
我忍不住又问我妈:“妈,爸呢?棺材里怎么是空的?”
我妈朝钱穷看了一眼,缓缓地对我说:“小栋,这棺材,不是你爸的。”
不是我爸的?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我顿然怒视着钱穷,愤愤地问:“你把棺材掉包了?你把我爸的棺材放哪里去了?”
钱穷摊了摊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难道你看不出,这就是从坟里挖出来的那具棺材吗?我怎么可能将它掉包?当然,你也许会以为,我将棺材里的尸骨给弄走了。可是,你也看见了,我刚才也是第一次打开这具棺材。”
我冲口想说话,想大骂,但是,我找不到词,嘴张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那这棺材,怎么会是空的?”
钱穷说:“为什么是空的?难道你还想不明白?这棺材里,根本就没有你爸。坟里所埋着的,也不是你爸,而是一具空棺材!懂了吗?”然后,他走到棺材盖前,想将棺材盖扶起,但试了一下,扶不起,便朝我招手:“来,帮一把,把棺材盖上。”
我与他各扶着棺材盖一头,合力将棺材盖上了。在盖之前,我又朝棺材里看了两眼,很纳闷,怎么会是个空棺材呢?那么,我爸在哪里?难道,他没死?我望向我妈,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
可我妈却什么也没有说。倒是钱穷在棺材盖上用手拍了两下,说话了:“小栋,现在你也清楚了,你爸,并不在那坟里。不过,这事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呢,也当作不知情,明个儿,将你爸,风光大葬。你呢,也别再去给我惹麻烦。怎么样?”
我还没有开口,我妈却抢先说了:“不用风光大葬了,直接挖个坑,埋了就行了。”
“妈!”我忍不住朝我妈叫道:“你怎么这个样子?这好歹也是爸——”说到这儿,我说不下去了。这棺材里,没有我爸,那么,那座坟,还算是我爸的吗?我望着我妈问:“我爸,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没有死?”
我妈苦苦笑了一下,“小栋,这个,你也别问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钱穷抬腕看了看时间,对我和我妈说:“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你们,去我那儿吃个便饭吧?”
“不去了。”我妈说:“你快回去吧,无命的身后事,还得你自己去操办。”
或许,钱穷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死了,因此,他那本来十分平静的老脸,这时涌上一层不易觉察的悲伤,点了点头,沉重地道:“好,那我——走了。”
待钱穷走后,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像是死了儿子的人吗?你看,跟完全没事儿似的。”
我妈瞪了我一眼,嗔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难道不是吗?
我朝屋中的那具棺材看了看,又朝我妈问道:“妈,你告诉我,我爸是不是真的没死?”我妈已提步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这个你就别问了,没到时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快出来。”
待到了门外,我妈将门关好了,还拿出一个锁,将门锁上了,低声对我说:“你记好了,这空棺的事,你谁也不许说。”
不知为什么,自知道那棺材是空棺后,我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并且,也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凭直觉,我爸没有死!也就是说,这二十多年以来,我妈一直隐瞒着我。可是,我妈为什么要骗我呢?并且,还埋了一具空棺下去。这事,会不会跟钱家有关?
并且,从钱穷开棺前所说的话看来,他也早就知道,我爸的尸骨并不在棺材里。
难道,钱穷跟我妈都知道,那座坟里所埋的,并不是我爸?钱穷跟我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到家后,我妈说:“天要黑了,你去把羊赶回来。”
“嗯,要的。”我随手拿起一把镰刀便朝山上跑。
到了山腰上,我将我家的羊数了一遍,可怎么数,数目都不对,少了五只羊。正巧村子一位大婶来了,我叫她帮我数数。大婶说:“莫数了,下午的时候,钱家的人从你这里抓了五只羊去,听说杀了,晚上做菜的。”
“妈个壁的!”我火冒三丈,也不管羊回不回家了,抄起镰刀便朝山下跑去。
这帮狗日的,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夹着满腔的怒火,我一阵狂奔。
当我快到达山脚时,突然想到了阴险无耻的钱无银,还有那个一双手像铁铗似的而极为冷酷的龙九,如果我这样贸然冲去找他们评理,他们绝对会把我给轰出来,甚至还可能会废了我。那帮人,简直就是一群豺狼,跟他们说理,等于跟狼说不要吃羊。
我很快冷静了下来。我不能跟他们蛮斗,但是,他们抢我的羊,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这口气的。虽然五只羊值不了多少钱,跟钱穷以往帮助我们的那笔钱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是,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无论如何,你们宰我家的羊,总该跟我说说吧。
钱家在我们村子有老房子,是村子里最大的一个四合院,钱无命的灵堂就设在四合院里。当我到了这儿时,院子里全是人,是钱家带来的人,还有我们村子里的人。他们全围在桌前喝酒吃饭,每个桌上都摆了十几大碗,其中,有一碗是羊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