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夜半惊魂（下）

随着大门一关，整个太平间阴森寒冷的气息突然间幻化成无数只无形的尖嘴蚊子一样，抱团成潮水向我涌来，叮我的皮肤，吸食我的血液，将恶心疼痛从我的每个毛孔中渗入，漫延全身，直到我全身冰冷，心跳得不能自已，只能傻傻地愣在满是福尔马林的空间里，感受到一门之外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是生与死的临界点，尤其是在今晚七月半，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解放日，传说，从今晚十二点到破晓前，鬼门关大开，除了住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凶煞不出来以外，所有其他的厉鬼游魂都能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里，去做他们平时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比如说，找替死鬼，鬼吓人，鬼压床

似乎为了验证我的想法，黑暗中突然泛出了点点莹黄色的光芒，我的心突然一颤，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火吗，别过脸，不去看那离我越来越近的鬼火，下意识想往大门那跑，无论如何，即使刘珍，在门外守株待兔，都无所谓，我宁可被她拖回去，狠狠虐待一顿，也不愿意在这阴森中，时刻提心吊胆，魂不守舍。

脑海中有一千个想走的念头，但是脚去像被定在地面上了，一步也挪不动。心都快跳出胸口了，全身突然躁动不安，我使劲地去挪动脚，却发现除了心跳越来越快之外，没有半点进展，额头的汗水，顺着两鬓缓缓躺下，背上已经湿淋淋，像是洗了个冷水澡，单薄的病号服贴在皮肤上，阴风扫过，浑身颤抖不止，就像院子里挂在白桦树上的枯叶，摇摇欲坠，那是一种走向衰亡的节奏。

抹去脸上的汗水，抬头，那盏渐渐靠近我的莹黄灯，在距离我十米左右的地方，突然转向，向一处正冒着浓浓白烟白雾的地方飘去，我一愣，这是要借着这鬼火诱惑我去那白雾弥漫的地方么？

传说这鬼火是专门用来迷惑那些在黑暗中赶路的人的，有很多人，经不起迷惑或者是出于好奇的心里，都会跟着这鬼火走，结果就是一去不再复返，破晓时，尸体就会出现在某个荒山野岭，或者是水沟子，大河小池塘里。所以，从小妈妈就告诫我，大半晚上不要出去，尤其是在七月半和除夕的晚上，如果遇到鬼火或者陌生人在大半夜的叫名字时，也千万别答应。

基于从小的教导，还有我现在紧张惶恐得身心脱体，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移不开步子，我尝试着闭上眼，什么都不想，眼下，我只做一件事，就是必须赶紧调整好状体，让脚步可以移动，那样，我就能想方设法走出天平间，或者是出去找人求助，如果调节没效果的话，那么没办法，只求赶紧破晓，我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万幸的是，惶恐还没让我面瘫，我缓缓地闭上眼，收腹提臀，深深地吸了口气，吐气，再收腹提臀，吸气，吐气，通过做这么简单的吸气，吐气，来进行自我调节，舒缓心中的紧张惊慌。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心跳逐渐放缓，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也没了，我尝试着动了动脚，一股锥心的寒冷，酸麻顺着脚向上涌来，挪了挪脚，可以迈开走路了。

于是，我抬起脚，直挺挺，像个僵尸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大门走去，没办法，腿上的酸麻感还没消失，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背后凉飕飕地，好像有一个东西扒在我的背上一样，突然转身，随着我的转身，"啪‐‐"的一声，一个东西从我背上掉下来，我心一惊，停下脚步，蹲下身，伸出手，在地上摸索着，没摸多久。手就碰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收回手，手心一片湿润，我突然意识到我摸到的是一个冰冻的东西，刹那，全身毛骨悚然，在太平间能结成冰的东西，除了冷藏的尸体外，我还真想不到其他的东西。

但想想又有点不对劲，我刚才碰到的东西，好像是一四四方方的东西，试问，如果真是人，怎么会出现四四方方的地方呢，好像没有，还有，我背后的这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什么时候上我的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我愣在原地，伸出手又摸了摸，依旧是冷冰冰的四四方方的冰冻状，还真摸不出是什么东西，收回手，压住心中的疑惑，算了，这东西只是吓唬了我一下，又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或者怎么着，现在逃命要紧，赶紧走吧。起身，迈开步子，黑暗中，摸索着朝前方的铁门走去，大概走了五分钟，凭直觉应该是到了铁门处了，为了确定，我伸出双手往前摸，摸着，摸着，就得不对劲了，我碰到了一个脑袋，我确定那就是人的脑袋，两片软绵绵的耳朵，湿润的嘴巴，呼吸均匀的鼻孔，是人，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我又惧又喜。喜的是，在这阴森的地方，找到一个活着的生物，怕的是，这活人是刘珍一伙的。刘珍肯定不是，因为她没有这么苗条，为了确定是男，是女，我顺着脖子继续往下摸，当摸到软绵绵的胸部时，我一愣，是个女的，同时，熟悉的调笑声响起，"怎么，李芬芳，芬芳，你摸着，摸着，就上瘾了，嗯？"

"啊‐‐娉婷，你，你怎么来了？"黑暗中，我紧紧地楼主她，激动得像中了五百万彩票大奖一样，鬼知道，我是有多么害怕独自一人呆在这阴森至极的地方。

"呵呵。"干笑声响起，我一怔，这笑声听着真渗人，接着低沉的声音响起，"出来透口气，随便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了，顺便进来看看。"

我一愣，这也太能扯了吧，大半夜出来透气，还随便走走，一走就走到了太平间，这理由也太扯了吧，我松开陈娉婷，黑暗中，我清冷的声音，不大地冒出，"娉婷，你就别跟我瞎掰了，说说，到底为什么来这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真没其他的原因，真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儿，我也不知道是这里是太平间。呵呵，说实话，今天是鬼节，来这地方真的是不太吉利，好了，我们还是赶快回‐‐"

"咚‐‐"敲击铁门的声音，打断了陈娉婷讪讪的话语，同时铁门外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各位妈妈们，看完没，看完就走吧，我还要整理天平间呢，待会有人来查，快，看完，赶紧走。"

我一愣，黑暗中，冒出一线光亮来，是从打开的铁门缝里冒出的，紧接着，一束手电筒光照进来，灯光后，一个佝偻的身子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了。

同时，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小姐，你，看完了没？如果‐‐"突然强烈的灯光直直照在我脸上，接着苍老沙哑的声音一转，透漏出浓浓的不满和气氛，"陈小姐，你怎么可以带生人进来呢，还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嗯？你忘记了，当初你们入会时，是怎么发誓的吗，陈小姐，你这么做，让我们很难做，所以‐‐"

"够了，你可以闭嘴了，张老，你唠叨半天，不就是想多捞点钱吧，我给你就是，待会，我们出去，级算账，还有，我们马上走的，今天的事也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你的饭碗丢不掉。"陈娉婷，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我心一惊，会员，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陈娉婷来到太平间，为了某件事，而特意来的么？想到这，我抬头，向老张望去，可他一直垂着头，佝偻着身子，上半身，阴影在黑暗中，根本就看不到面相。

不过，他说话的声音苍老低沉，听上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吧，想到这，我不禁又好奇起来，他究竟是谁呢，难道就是那门卫？

而此时，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无奈，"陈小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我们俱乐部的规矩，任何会员不能随意带陌生人过来看宝宝，除非宝宝的亲生父母，如果违反这规矩，那对不起，陈小姐，您的宝宝将不能在我们这继续住下去，对不起了，明天您就去俱乐部办一下退会手续吧，您两位请离开吧。"

"呵呵，退会，不让我看宝宝？你们就不怕把我惹毛了，我去告你们，利用公共资源，擅自把太平间冷冻室，长期租赁给孩子家长存放孩子尸体，以此来非法获得暴利么？这个可是以权谋私，曝光后，你们医院都吃不了兜着走。"陈娉婷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浑身一颤，震惊地望着她，"你，你是说，这里有专门存放死去孩子的尸体的冷冻室？你，你来这，就是为了看死去的孩子的，嗯？"突然觉得不对劲，这陈娉婷，印象中除了两次怀孕外，就没孩子啊，难道‐‐

我疑惑地望着她，"你，你不是把流产的孩子也拿到这冰冻着吧，据我所知，你是做的那吸宫术，孩子被打成了血肉一团，你，你不会是把这堆血肉冰起来了吧？"

我问完话，顿时静悄悄，老张和陈娉婷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我诧异地望去，在昏黄的手电筒中，陈娉婷双眼红红，满脸悲伤地盯着我，见我盯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股无名的悲哀顿时漫延在我胸膛，低落的情绪涨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同时，又为她这种疯狂的母爱行为，感到深深的同情，痛心。

"陈小姐，节哀吧，哎"，苍老低沉的声音如鬼魅般冒出，"我虽然同情并理解您的慈母之心，但是您这次行为的确是触犯了规矩，所以，我还是请您明天去办退会手续，顺便告诉您，您如果不想要您的孩子的话，您可以放心大胆地去高我们。"

"你‐‐"陈娉婷愤怒的声音响起，咬牙切齿，"好，很好。"之后，她走上前，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芬芳，你要挺住。"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放开我，冲那个佝偻的老张说道，"她的女儿也在这里，她是009号柜的萧橙的妈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