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死里逃生（三）

"被监听，是谁监听你？"我盯着芳华好奇。

"姐姐，别问了，要给姐夫发信息，就赶紧吧，早点发，他好早点知道。"芳华急冲冲地说。

"嗯，那你把手机拿过来吧。"我无奈道，心里却满是疑问，究竟是谁会监听芳华，据我说知，她就一学生，生活简单，三点一线，学校、家里、偶尔来下我这里，就没了。如果真有其他事，她又不能言明，恐怕就只有小橙子这件事引发的一系列后遗症，而现在我们的处境，恐怕也与此逃不了干系。

接过手机，换好卡。开机，满满的未接电话，还有短信息，都是萧栋的："在哪，我去接你。""这么晚了，还不睡，究竟怎么了，电话也不接？""还关机了，看到信息，回一个啊，我等着。"

望着这些信息，心里真不是滋味，也许在整个事情中，萧栋只是年少无知埋下了因，而所有的恶果，却是在我的死缠难打，不休不止中，渐渐酿成的。我终究对不起他。

打开'编辑新信息';一栏，我茫然了，究竟要给萧栋怎么发信息呢，现在我俩已经不是夫妻了，顶多算是前夫妻，这身份本来就很尴尬，还是在午夜这么暧昧的时间点，想到芳华之前替我给他打了个事实而非的电话，我就觉得别扭。

这个信息发出去，意味着我和萧栋新一轮的牵扯又开启。依照萧栋的性格，他一定会急冲冲地赶过来，也就是很有可能陷入危险，想到他目前的境况：林媛、萧楠、萧妮死了，教授婆婆双腿被压断，傻乎乎的林方，还有一个神出鬼没，没准儿此时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酝酿着下一个阴谋的刘慧丽。我就对他表示同情。

可是除了发给他，向他求救，我还能找谁呢，陈娉婷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张一炜进了监狱，唉。

"姐姐，姐夫怎么说。"芳华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

我别过脸，不自然道，"还没发呢，我正在想怎么发。"

"姐姐，你速度放快点，你看，天都开始亮了，待会咱们无处可躲了，再磨蹭，没准儿就被逮到，没机会了。"芳华盯着我。

我抬头，果然天空没有之前那么黑了，想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我硬着头皮拨通了萧栋的电话。

"在哪？"清醇的声音响起。

我鼻子一酸，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似的："我上了&tis;&tis;号的士，被司机带到了郊区，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有个地名叫八角碑1号，还有，你别急着赶过来，我怀疑，这地方是一个非法贩卖人体器官的地下组织的窝点，你最好报警，我不方便多说了，你告诉警察，要谨慎行事，这地方很偏僻。"

我话落，电话那段沉默了好久，我心一凉，果然离婚的人就是不一样，真有危险，曾经的夫妻情分比起性命攸关的处境，根本算不了什么，心口涩涩的，我吸吸鼻涕，"不想来就算了，我自己报警。"

"现在才想到自己报警，嗯？"熟悉的声音，调子平平听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那好，打扰你了。"我心一沉，挂断了电话。

冲张头张脑的芳华，"我去报警？"

"啊‐‐报警？姐姐，别，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报警，如果闹出误会，就不大好了。还有，这个地方估计报警也没有，警车到这里得半天，还拉半天警报，我估计更容易打草惊蛇，抓住我们。"李芳华眼神闪烁，转移话题，"姐夫，怎么说？"

心里像是被虫子啃过，难受痒痒，一股无名火噌噌地冒出，黑暗中我压低声音带着恼怒，"芳华，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么？"

"姐姐，你怀疑我？"芳华吃惊的声音。

"怀疑你？从一来到这，你让我给你姐夫打电话，你又抢过电话在那唠叨半天，把我手机电说没了，我就觉得怪怪的，你的眼神很警惕，甚至是比我还惶恐，却不急着报警，只想着说些废话，包括在池子里，你一步一步地诱惑我去给你姐夫打电话，还阻止我去报警，我就更加怀疑你，这太不合理了。

你以为我真的是跟你姐夫打电话么，我只不过是想把他引过来，看看，究竟他跟这件事究竟有没有瓜葛，还有看看，这幕后人究竟是不是刘慧丽？"

说完这番话，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之前好像不是这么想的，我还担心萧栋来着，为什么我现在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

"啊‐‐"芳华一声低低的惊呼，走到我身旁，靠着我，手在我头上揉来揉去，"姐姐，咱们如果能回去，你去医院看看吧，我觉得你这病情加重了。姐姐，刚才在池子里，真的是你说要给姐夫发信息的，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姐姐，相信我。"

"相信你？"我重复道，心里却是惊诧不止，看来我的确是患上了妄想型精神障碍，并且我这病情看样子，真的加重了，我该怎么办？大脑空空的，我望着越来越发白的天空发呆。

"吱吱‐‐"手机不断震动，"姐姐，有信息，快看。"芬芳，拿过手机，递给我。

接过手机打开一看，萧栋回的信息，我心中烦躁，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不看！"

"姐姐‐‐"芳华不赞同地唤了我一声，"呀，手机关机了，姐姐，你把手机摔坏了，这可这么办啊

"坏了，就坏了，你磨叽个什么，拿着又没有用！"我不耐烦地吼道。

"姐姐，啊‐‐"芳华突然放大的尖叫声，我心一慌，"芳华，怎‐‐"，头一阵剧痛，两眼满天金星闪耀，我失去了知觉。

冷，好冷，我掉进了冰窖！眼睛睁不开，我浑身瑟瑟，蜷伏成一团，脑海中一个个画面闪现，最终停留在了我八岁那天的冬天。

那时，邻居家正在做新房，门前挖了一个大大的水坑，里面放满了白白的石灰水，像香香的，只有在逢年过节，喝得到的牛奶，八岁的我，已经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小馋虫，虽然邻居家的这个水坑，用几根破树棍子做了个简易的栅栏围住了，虽然老妈在我和芳华每天出门前，都会在耳朵边唠叨好几次，"那不是牛奶池子，那是石灰池子，掉进去会被烧死的。"

对老妈的话，我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因为东街的李奶奶经常逗我，"芬芳啊，趁现在你妈妈还没把小弟弟生出来，你赶紧找你妈妈要好吃的，免得到时候有小弟弟了，都留给你弟弟吃了。"

对李奶奶的话，我一向是信的，因为她总是说得很准，比如她说，王大婶子家新娶的儿媳妇刘蓝莲，肯定会生个女儿的，屁股太平了，果然没过多久，刘蓝莲就生了个黄毛丫头；还有，她说，杜瘸子家的母狗大花会怀上小崽子，果然没过多久，他家大花就生了一窝七只小狗。

那天刚出门，李奶奶又拉着我逗了那番话，当时我就以为妈妈是为了把牛奶留给未出生的弟弟喝，所以，在怨恨下，我越过破栅栏跳进了水坑。

当时大冬天，我穿着棉袄，一跳进去，就快速地沉了，"姐姐‐‐姐姐！"耳边是芳华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在池子里扑腾了几下，不一会儿，就听到"噗通‐‐"一声，落水声，再之后，我就被人拉起来了，浑身冰冷，冻得嘴唇发紫，妈妈抱着我烤了三天的火，我才好起来，拼命地找芳华，却找不到，问妈妈，妈妈只抹眼泪，却是不说话，问爸爸，爸爸眼神特别复杂。我又跑去问李奶奶，可是，李奶奶家门前摆满了花圈，原来，李奶奶前天前天掉进水池子里，意外死了。

再后来，芳华又回来了，只不过她不爱说话了，还动不动哭哭滴滴，总是猫在角落里，或者成天跟在我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没有之前半活泼，这样的芳华，我一点都不喜欢。

"噗‐‐"冰冷的水，流遍了我全身，"噗‐‐"又一波冰水袭来，我的牙齿上下打架，我尝试着睁了又睁眼睛，却发现，根本就睁不开，耳边，传来声音，"老大，这活体看样子不行了，这都泼了好几盆冰水，都没醒过来，老大‐‐"

"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就先把这男的带走，老大那边又在催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你们只不过是为了钱，多少，你开价，我让家里人打给你，别再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了，还有，你们再这么对待我老婆，小心我回头告你们。"

熟悉入骨的声音，是萧栋的声音。

萧，萧栋，他怎么会在这，还有，芳华呢？

"告我们，你去啊，我们可是正经的承包户，警察来了，我们也不怕，你告，有证据吗？"

"别他妈废话，快点，别拖久了，小心生变故。"

"萧，萧栋，"我说出声，一丝光线闪过，我缓缓睁开了眼，面前立着三个彪形大汉，一个正兴奋地盯着我，"老大，醒过来了，活体醒过来了。"

"别他妈大惊下怪，看这死气沉沉的样子，还不知道行不行。晦气！呸！"一口唾液啐到了我脸上。

我厌恶地瞪了吐唾液的一人，别过脸，萧栋正绑在一个椅子上，脸色惨白，浑身湿透透的，正目光闪亮地盯着我，我低头一看，呀，我也是一身湿，衣服贴着肉，露出玲珑的曲线，幸亏我这一身黑。

我环顾四周，离眼前三个彪形大汉不远，还站着一排人，大概十来个，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脸，正是昨晚那个追了我好半天的猥琐男，此刻他正眼神古怪地望着我。

看得我心一惊，我突然想到了芳华，我冲眼前的彪形大汉吼道，"我妹妹呢，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彪形大汉愣了一下，虎目闪过疑惑，回头冲人群中的猥琐男，"她，她还有一个妹妹？是两个？"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没，就他一人，昨天鬼子刚发第一条信息说是只有一人，后来又发了一条信息说是两人，当时，我就把信息报给了洪哥你，后来，他又发了条信息说，只有一个人，不过，那时，我给洪哥你发完信息后，就回去拿帐篷设陷阱，就没看到，今天上午才看到，还没来得及汇报，这不，就抓到了这两个活体。"龌蹉男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了洪哥面前，恭敬地说。

"他妈的，还有这么一回事，海仔，你究竟有没有瞒着老子，趁老子发火前，你最好如实招来，还有，立马给鬼子打电话，他妈的，这兔崽子到底搞的什么鬼，连人都数不清楚，以后，别给老子开黑的士，直接过来收拾活体废料。"

"是，洪哥，我这就打去。"一个彪形大汉从我面前走过。

"洪哥，我跟了你这么些年，对你忠心耿耿，你想想，我弄丢过一个活体没？"龌蹉男海仔振振有词。

"说，你到底是几个人来的？"洪哥盯着我，转头朝萧栋，"还有你，说说，你老婆的妹妹究竟有没有跟过来？"

我心一提，又埋怨起自己来，我真是个蠢的，没准儿芳华已经逃脱了，我脑子进水，干嘛把她抖出来。

"没有，我老婆连妹妹都没有，怎么可能跟着过来。"萧栋斩钉截铁的声音。

同时，"洪哥，给鬼子打电话了，他说，刚开始，这女人上车时，一肩膀挎着一个包包，他当时觉得很奇怪，后来，怕这女人发现异样，也没多想，悄悄给我发了条一个人的信息，就开车了，一路上尽是捡些黑处走，也没开灯，后来，听到两个女人在车里叽叽喳喳，他觉得不对劲，估计之前自己心慌，没留意另外一个女人也上车了，于是，他又偷偷给我发了个两个人的信息，后来，这女人下车后，他仔细盯着看了看，结果是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感觉很邪气，于是，又给我发了条只有一人的信息，把人丢到路边，就急冲冲地开走了，对了，他说，这女人给过钱，只是，都，都是冥币。"

"冥币？"洪哥摩挲着下巴，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有点意思，胆子还不小，在老子这儿，还装神弄鬼，这不，还不是落到了老子手上，来人，先把她带走，今天就给做了，老子倒是要看看把她的肾拿了，究竟还能不能活下来。"

"等等‐‐"萧栋的声音，"我老婆不是故意的，她，她有精神病，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我那小姨子，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我老婆老是活在自责里，走不出来，就把自己幻想成小姨子了，你们别这样，要动，就先动我吧。"

"啊‐‐这样都可以，老，老大，她，她有病，恐怕这肾取下来也白搭了。"

"呵呵，这就是那电视里经常演的人格分裂吧，啧啧，还真够惨的，只是，老子这不是慈善机构，还有，得了这病，不好好去精神病院待着，瞎出来蹦跶个什么，这不，栽倒老子身上了。"洪哥盯着我，大大咧咧地说着，虎目中尽是嘲讽。

而此时，我心里翻起了惊涛巨浪，可以说是活了二十六年里最震惊的一次，芳华死了，二十多年前死了，怎么可能？

我记得这么些年来，每次回家，妈妈都会拉着我和芳华作比较，总是说，我没有芳华胖，还是在妈妈身边待着好啊，还有，之前，我明明是和芳华在一起，我们还在池塘里嘀咕了半天，她浑身冰冷，还劝阻我不要报警，还告诉我她的手机被监听了，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芳华已经死了，再说，我只是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又不是人格分裂，还是轻微型，只是偶尔把些事搞混淆了，如果真严重了，那是非得进行药物治疗的，可到如今，我一片精神病治疗药都没吃，这究竟是怎么了？

妈妈是不可能骗我的，还有爸爸，那只有一种可能萧栋他在说谎，只是他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抬头望了眼，正注视着我的萧栋，闪亮的眸子中尽是怜惜，我心一惊，难道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帮我么。只是，我别开脸，向这群穷凶极恶的人望去，个个脸色狰狞，看样子，萧栋那番话，在这根本不会奏效，哎。

头一阵疼，我想到我刚才好像回到了我八岁那天冬天掉进石灰水池的事，芳华好像真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出现，脑海中又飞快闪出妈妈扑在一个木板上大哭的场景，那木板好像盖着一个白布

李奶奶步履蹒跚地蹲在水池子旁，洗衣服，一个满脸幽怨地孩子，猛地从身后，将她推进了水里，还拿着石头砸她，"芬芳，你，你‐‐"李奶奶噗通的水花声，还有最后的呼叫

黑暗中两个声音，"香兰，芬芳是小孩子，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责怪她了，这芳华走了，就算了，以后咱再生一个，好好待就是，这李婶子都八十多了，身体一向不好，她那儿子也不孝顺，死了也是解脱，咱们给她风风光光地半个后事吧。"

"呜呜，不是我怪她，只是，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黑心肝的，小小的年纪如此歹毒，动不动就杀人，人家李婶子是多疼她啊，就因为人家在她掉进水池子前说了些话，她就去杀人，呜呜，她怎么就这么狠呐!"

"啊‐‐"我捂住有千万只虫子啃噬的脑袋，痛苦地望着萧栋，"不，不，我没杀人，芳华不是我害死的，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