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那些亡灵能安息吗

妈妈眨眨眼，不以为然，"有什么奇怪的，萧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没看他那个样子，我看呐，就是破罐子破摔，现在看你好了，就想和好，毕竟夫妻一场，十年啊！"

"但愿吧。"我叹口气，回头瞥了瞥还趴在饭桌上的萧栋，"那现在他怎么办呢？"

妈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萧栋，"给他去宾馆开个房吧，明天酒醒了，自然知道怎么回去。"

"也只有这样了。"我点头，叫了一个服务员，把萧栋搀到附近的一个宾馆，开了房，望着他红红的脸，满嘴的酒味，我心里颇不是滋味，又让宾馆客服泡了杯蜂蜜水给他醒酒，另外给了客服两百块钱的小费，让她隔段时间，去敲敲门，唉，我是担心他像上次那样醉得不省人事，万一死了，怎么办。

安顿好萧栋，走出宾馆，突然间，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也许萧栋说得对，我不该一个劲地揪着过往不放，如果我不是死揪着小橙子的死不放，就不会第二次怀孕，还怀了个葡萄胎，不怀葡萄胎，我就不会去贴吧水，就不会遇到陈娉婷，更不会被引导陷入她，我，杜泽辉，萧栋还有林媛之间的纠葛，也不会引大小姑子，还有顾朵朵等人的参与，也不至于让她们丧命，陈娉婷进精神病院，张一炜进局子，哎，这都是作的什么孽！

我低着头，心情郁结，想到自己还得了个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更加烦躁。

"芬芳，回家吧。"妈妈拉过我的手，叹了口气，叫了辆的士气，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刚到楼下，就听到了女子的尖叫声，辱骂声，啜泣声，还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我和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我向上指指，"好像是从我们那层传来的。"

"嗯，好像是。估计是对门的那几个小子，老喜欢跟女朋友吵吵闹闹的，哎，这年轻人啊！"妈妈笑着摇摇头。

等我们从电梯走出来时，被眼前的情景唬住了，过道里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更怪异的是，都是些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十来个，正堵在我家门口，插腰跟李芳华掐架呢，李芳华清秀的小脸泪水肆意，头发凌乱，一身水绿色裙子被拉扯得尿布条似的，正瞪着大眼，恨恨地瞄着抓她头发的高挑女人，梨花带雨，好不凄婉。

"别管，我们先下楼吧。等她们走了，再上来。"妈妈眼神复杂地盯着李芳华，轻轻开口道。

我一愣，这是什么节奏，自己的女儿被人打，做娘的却放任不管，我摇摇头，"妈，无论芳华再怎么错，那也是你的女儿，我的亲妹妹，我们不能不管，您先下去吧，我去看看。"

"芬芳，别去，走，快走。"妈妈盯着我，拼命地摇头，眼神中尽是不赞同。

我一把推开妈妈，"您先下去吧，您身体不好，别被她们撞到就不好了。"

"你，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芳华，她，她根本就不是人呐，你，你以为小橙子为什么死，芳，芳华，哎，芳华她也有份呐。"妈妈双手抚着胸口，痛苦地望着我。

"你，你是说小橙子的死，芳华，也有份，怎么可能，芳华那时在上学呀，怎么可能?"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这才记得四年前的上半年，也就是七夕时，芳华一直是呆在我这里玩的，根本就没上学，小橙子也由她带着，那天她陪着小橙子一起去了婆婆家，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选择性地忽视了她，只因为她和我流着同样的血，我们是至亲。

没想到你最亲的人，往往是伤你最深的人，我极力压着内心的愤恨和惊诧，望着满脸纠结痛苦的妈妈，"妈，什么都别说了，芳华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她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她有责任承担。"

妈妈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芬芳，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心一凉，我说妈妈怎么可能不管李芳华呢，毕竟是自己生的，哪有不爱，今天看这群女人的架势，李芳华做的有些事，恐怕是兜不住了，妈妈这才急冲冲地说漏嘴，只是李芳华是你生的，小橙子何尝不是我生的呢，你维护李芳华，谁去为我的小橙子伸冤呢？

"妈，有些事是可以护的，有些事，必须面对，您别忘了，小橙子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都是做母亲的，请您理解。"我转身，不想看妈妈失落伤心的表情，径直向那群女人走去。

挤进人群中，忍受着刺鼻的香粉味儿，我脱掉拖鞋，拿着鞋子在地板上狠狠地拍响，一连好几下，鞋底都被震断，那群聒噪的女人才停下来，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一个上年纪，穿一身水红色包臀裙的女人，瞪着我，倏尔，转头瞟了眼梨花带雨的李芬芳，指着我的鼻子，"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话一出，所有的女人都齐齐地望向我，我知道，我跟李芳华一母同胞，容貌上有七分相似，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姐妹，只是，看着这帮虎视眈眈的女人，她们眼中嫌恶多过好奇，有的甚至咬着牙，一副深仇大恨地盯着我，看样子，我一旦开口答，是李芳华的姐姐，等着我的将会是一顿拳打脚踢，说实话，这一刻，我并不想替李芳华背黑锅。

但显然她会拉我下水，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姐姐，李芬芳‐‐救我！"

娇滴滴的声音冲我嚷道，同时，"呀，是这个贱女人的姐姐，李芳华，李芬芳，看样子是亲姐妹，姐妹们，都不是好东西，姐妹们打，往死里打，打死这个狐狸精，打啊！"一个穿着低胸领的女人朝我走过来，涂着鲜红指甲油，留着长长指甲的手，往我脸上袭来，我一个闪身，她的指甲碰到了我身后的白墙上，吱吱‐‐作响，"啊‐‐我的指甲，断了，啊‐‐我的指甲，"她惶恐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半截红色指甲，居然低下头去捡。

看得我又好笑又好气，这都什么人啊，估计跟我想法相同的人，大有人在，"噗嗤‐‐"人群中一声轻笑，接着，"哈哈‐‐"的笑声此起彼伏，唉，看来也是一群乌合之众。我淡淡地扫了眼，刚才还对我蠢蠢欲动的另外两个女人，此刻都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看那低v装的女人，蹲在地上，摸着指甲流泪呢，女人，你们得多无聊，才能在这忘记此行的目的，专心致志地看一截断指甲。

趁那哭指甲的女人没反应过来，我立马冲到了门口，对着正一脸无辜望着我的李芳华，"啪"狠狠地甩了个耳光，这下子世界才正是安静了，女人们八卦模式正式开启，我余光扫去，个个都好奇地看过来，就连断指甲的女人也从地上站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对峙的我和李芳华，我们两个亲姐妹。

我盯着李芳华，"为什么？"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她们，唉，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是你亲妹妹，你还护着外人，唉，你怎么"她又开始哭哭滴滴，我真是觉得恶心，前几个小时，在局子门外，她是何等的趾高气扬。

"够了，我不想看到你这幅矫情的做派，给我滚进屋子里去。"我狠狠地瞪了眼她，冲还拉着她头发的女人道，"大姐，今天你们这事儿，派个人出来讲讲吧，先放手，她，跑不掉的。"

"好，看在你甩这贱人一个耳光的份上，我告诉你，别想徇私，今天，这贱人给我们一个交代，休想我们就这么走了。"女人又狠狠地扯掉李芳华一把头发，才放开手。

"就你吧，你来讲讲，究竟怎么一回事，还有，你们都堵在我们家门口不大好吧，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坐一坐吧。"我冲门外的女人招招手。

"那就不客气了啊。"女人们鱼贯而入，最后，一个晃悠地身子也就来了，是妈妈，她抬头瞟了眼我，走进主卧，门一关，估计真是伤心了吧。

被我点名讲事儿的女人，是这十来个女人中，最干净的一个，虽然画着妆，但是淡淡的，看上去还是挺养眼的，她斜眼扫了一眼正低头蹲在角落里的李芳华，鼻子一哼，眼神十分不屑，清脆的声音流出，"要我怎么说呢，其实呢，我们跟你妹妹的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我们都在张老板的酒店工作的，那‐‐"

"你等等‐‐"我打断她的话，"张老板，你是说，张一炜，张老板，我妹妹，她什么时候在他那上过班？"

"嗯，是张一炜老板，大概五六年前吧，你妹妹就在张老板那儿上班了，后来，没过多久，说是回去上学了，哟，现在都是大学生了呢，啧啧啧。"女人挑眉，嘴里的话是赞扬，显然是反语。

我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李芬芳，也去了张一炜的酒吧，五六年前，我记得那时，家里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账已经还清了，根本就没必要去张一炜的酒吧，究竟是为什么，想到小橙子死的隐秘，对外宣扬不好，我生生忍住了，"继续。"

那女人估计看我脸色不好，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讪讪的，倒还平静，"你妹妹，就是这李芳华，当初在张老板酒吧时，张老板对她可好了，从来没让她陪酒，只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正经事，有好几次，有客人对李芳华动手动脚，都被张老板给制止了，还跟人打过几次架，就因为他，酒吧的生意有段时间一落千丈。

可是，这女人没良心，如今却是去做伪证，告发了张老板，还把四年前，张老板女儿的死，也怪罪到张老板身上，说是张老板下的狠手，怎么可能，如今，张老板，被抓进局子里了，前天，我们找到她，想让这她去作证，证明张老板事发当天，并不在现场，可是，她呢，她开口要二十万，好吧，我们姐妹几人，凑齐了钱，给了她，但今天上午给她打电话，她居然不认账，你说，有这么混账的东西吗？"

女人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快，神色越来越激动，脸也变得红彤彤的。

我点点头，"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们现在是想把钱退回去，对不对？"

"不，我们是想让她去给张老板作证，证明，张老板当时不在现场。"几个女人异口同声道。

"好了，感谢你们对张老板的厚爱，现在我就把二十万块钱转给你们，给个账号我，没事的话，你们先走吧。"我疲惫地挥挥手。

"那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你不转钱呢？"一个女人插嘴道。

"那我现在去楼下给你们取，行不行，嗯？"我没好气地冲她吼道。

"走吧。这姐姐一看是有素质的人，不会赖掉我们的。"一个女人起身，带头出了门，出门前，把一个账号留给了我。

等女人们都走干净了，我打卡窗户，好好透透气，望了眼李芳华，我冷笑道，"现在越来越会演戏了，居然找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合谋骗你姐姐的钱，啧啧，你的演技也太拙劣了，你不知道，你姐姐我，可是最爱看戏的，当然也最会点评戏。"

"没，没有，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演戏。"李芳华呐呐道。

"别装了，李芳华，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的。你要是真能证明，就立马把她们的转账记录拿给我看，或者拿现金也行，只是，你有吗，你没有，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给你卷过一分钱，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居心何在，我只是想告诉你，下次别把你姐姐当猴耍，还有，要跑就跑远点，最好出国，不要以为跑到西南深山老林躲几年，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你错了，我会一追到底的。"

"你，你怎么知道？"李芳华睁大眼看着我。

"因为太多破绽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以为张一炜是柳永啊，让那些个青楼女子都动情，可惜他不是，一来他没有柳永的才情，二来，现在酒吧的女人，现实得很，尤其像你今天请的这些个上了年纪的大妈们，还在酒吧混着，不为钱，难道是为了情，搞笑，下次请一些年轻的，看上去呆呆的，我或许会相信，她们舍得给张一炜凑二十万块钱，也是，你根本没经济来源，年轻的，也请不起。

还有，这账号，最好别用这叫崔凌的，你所有的好朋友，我都知道，尤其是学护理的男生，好像就那么几个吧，嗯？"

"你，你连这也知道?"李芳华瞪大眼睛，见鬼似的看着我。

"还有，下次，别把妈妈也拉下水，爱女没错，错在爱变成了纵容，就是害女儿。最终痛苦的还是做父母的。"

主卧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我知道，不用猜，就是妈妈在那埋头伤心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面对猪脑子一样的孩子，有时候满腔的深情只能打水漂了。

李芳华朝卧室瞟了眼，回头，幽怨地盯着我，"是妈妈把我要逃到gz的事，告诉你的？还有小橙子的事，嗯？"

"你以为妈妈把你逃跑的事告诉了我，你现在还能这么安稳地站在这跟我说话，嗯？还有，别老是把父母给你做的错事打掩护，当作是一种理所当然，如果，你自己觉得理所当然，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妈妈要二十万，而是拐弯抹角地惦记着我那点离婚赡养费，嗯？"

"我，我，还不是看妈妈赚钱辛苦，别说二十万，就是二万都不知道是她摆摊多少年的收入。"李芳华双眼氤氲。

还算是有点良心，我冷哼，"坐下吧，说实话，小橙子的事情，今天我算是看穿了，不应该这么纠缠不放，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扫了眼李芳华，明显她松了口气，"但是‐‐"我话锋一转，"有很多无辜的人牵扯其中，甚至有些人枉死，所以，让当初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那些亡灵能安息吗？

那么，请你说说，小橙子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