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炜一愣,"什么还有一个人,就我和陈娉婷啊,没了。"
我瞟了眼神色慌张的陈娉婷,"刚才你也说了'都在这';,既然是'都';肯定不止张一炜一人,还有一个人究竟是谁?"
陈娉婷侧过脸,瞥了眼张一炜,再回头时,神色镇定多了,"没,我身后就张一炜一人,芬芳,你看错了。"
我来回扫视了张一炜,陈娉婷好几遍,总觉得怪怪的,我确定没有看错,当时陈娉婷后面明明是两个人的,我好像还看见了那个人的侧脸,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又是被张一炜激吻,又是陈娉婷杀死林媛的刺激,倒是那人的面容,在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芬芳,娉婷,咱们先别计较这些了,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张一炜用脚踢了踢林媛的头,"就她啰,我觉得,就放在原地,别移动,你们觉得呢?"
"嗯,好。"陈娉婷茫然地点头。
我心一惊,看这样子,张一炜打算包庇陈娉婷杀人的事了,只是,我也要包庇吗,虽然,我对林媛也谈不上喜欢,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就这么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没了,还是被砸死,这么血腥的死法,不惶恐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抬头瞟了眼含泪的陈娉婷,很认真地说,"娉婷,今天这个事,我原本打算替你瞒下的,只是,我担心到时候事发,你会收到更严厉的惩罚,不如你去自首吧,至少可以缓刑几年。"
"你,李芬芳,你非得把我逼死么,就为了这么个本来要死的贱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贱人有癫痫,重度抑郁症,本来就得死,我只不过是提前帮她达成心愿,她该感谢我,对,她肯定是很感谢我的。"陈娉婷一把抓起林媛的头发,来回摇晃着林媛的脑袋,一行泪,从林媛的眼中滑过,我心一惊,"娉婷,她没死,你看,她在哭呢。"
"没死?"陈娉婷手一松,"啪"一阵巨响。
"啊‐‐"两声惊呼,一块大石,在我和陈娉婷眼前,直直地落下,正砸中林媛的头,顿时,林媛的头,像被砸的西光,鲜血四溢,白花花脑浆流了一地。
我和陈娉婷偎依在一起,双手紧紧握一起,全身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居高临下睥睨我俩的张一炜,刚才那石头,就是他砸下的,此刻,他双眼圆睁,眸子腥红,俊朗的脸上狠戾肃杀,浑身散发出森寒、阴冷的气息,像嗜血归来的修罗,诡异惊悚。
"怕了,嗯?"如常的声音,却让我心中的恐惧,无处释放,只能瞪大眼四处张望,我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渴望看到警察叔叔。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张一炜蹲下身子,脸凑过来,"你们以为,林媛的死,你俩可以逃得了干系,呵呵,想法未免太天真了,这林媛,本来就被你陈娉婷砸到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只不过是加了一把劲,让她死个彻底,就像你陈娉婷之前说的,她本来就是个死人,我只不过是早点满足了她的心愿而已,而你李芬芳,在林媛死这件事上,一开始沾上了,换句话说,你是我和陈娉婷的同伙,别吃惊,你没制止,就是默认,虽然没亲自动手,但是,却参与了整个杀人的过程,所以,你休想置身事外。
还有真正论起杀人来,我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动机,而你们俩却有。你陈娉婷,不消说,正室杀小三而你,李芬芳,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点杀林媛的念头吗,别摇头,你有,因为,她是萧栋的女儿,所以,从头到尾,你都没丝毫实质性的举动来制止,因为,你潜意识里想她死!"
我一把推开陈娉婷,缓缓地站起来,俯视张一炜,冷冷道,"别说得冠冕堂皇,你的确没杀人的动机,但是,你有从杀人犯这儿获得无尽利益的便利,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龌蹉的心思,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威胁到我的,因为,我根本不给你威胁的机会,也不可能跟你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因为,我要举报你。"
话落,我拔腿就跑,外围消防车已经打开了水阀,冲天的水龙正在跟张牙舞爪的火龙斗争呢,我要跑,快点,再快点,脚下刺心的疼,毫不顾忌,跑,芬芳,快跑,终于一步一步地接近外围。
"有人,那边有个人‐‐"一声惊呼声响起。
两三个白色的身影从对面奔过来,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迷糊了我的双眼,我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期望救援人员立马过来,我的脚锥心疼,我走不了了。
当白色身影站在我面前时,我一把扑进了其中一人的怀里,开始放声痛哭,这是劫后重生的激动还有在筒子里待了一整天,所有心惊胆战的经历,都在此刻得到一个释放口,我越哭越来劲,等我哭完后,眼睛辣辣的,摸上去软软的,估计是肿了吧。
"这位女士,你好点没?"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张年轻的面庞,一身白大褂的男医生正脸红红的看着我,我嘴一抽,尴尬地从他怀中挣脱,"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没,没事。"他摸摸头,害羞地侧过脸,"你,你是从哪儿出来的,我们刚才搜索了大半天,没搜到你啊,还有其他人吗?"
"没搜到我?我就在那儿",我用手指了指刚才跑过来的路线。
"哦,估计还没搜到吧?"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却是低头不语。
我纳闷道,"怎么了?"
"没事,赶紧上车吧,你的脚好像伤得不轻。"他低头指了指我血肉模糊的脚。
"嗯。"我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外围,外围停满了救护车,消防车,还有警车,我推开年轻的白大褂,拖着腿向警车奔去,车旁正立着一个警察蜀黍呢。
"有事?"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从楼里出来的?"
"嗯。我,我想报案。"我脱口而出。
"哦,你等等,小张,你过来。"警察蜀黍冲远去一个正在忙碌的穿制服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那个背影转过来,是个年轻帅气的警察,我顺眼望去,他身后地面上并排放着三个担架,心一惊,我冲年轻的警察,"警官,那,那三个担架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看了眼我,"你是从这楼里出来的?"他指了指还在有火花的筒子楼。
"嗯。"我点点头,视线却是锁定在了担架上。
"跟我们走一趟吧。"年轻的警察从包里拿出一个手铐,不容我争辩,直接把我给拷上。
"为什么?"我不解道,"我,我是来报案的,你们为什么抓我?"
"报案?"年轻警察一愣,别过脸,望了眼警察蜀黍,见他点点头。
他古怪地看了眼我,"走吧,到了局子里再说。"
于是,我在万分疑惑中,人生第一次到进了局子。
一进局子,警察蜀黍就找医生替我看了脚,做了简答的包扎处理后,我被安排到了一个单人间休息,一共三天,期间,除了定时有人给我送饭,就是被拉去做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包括仪器测量,还有所谓的心理测试。
到了第四天,我刚睁开眼,就见到了那天在警车旁见到的警察蜀黍,还有他身后帅气的年轻警官。
"你今天可以出去了。"警察叔叔脸色严肃,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了房间,年轻的警察临走前,淡淡地扫了眼我,眼神怜悯,看得我心一惊,我到底是怎么了?
怀着忐忑不解,我走出了单人间,刚出房间,就看到了铁栅栏外站着一行人,有妈妈,华英,芳华,居然还有萧栋。
我缓缓地走出铁栅栏,妈妈立刻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芬芳,我的儿,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得什么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呜呜‐‐"
我一惊,妄想症,我得了妄想症?没搞错吧,我得妄想症,是陈娉婷得了还差不多,我推开妈妈,她脸色悲伤,满脸泪水,看样子,不是作假,我问道,"妈妈,我得妄想症是谁说的?"
"谁说的,医生检测出来的,白纸黑字的检验结果,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有科学依据的。"芳华冷眼看着我,说出的话也是冰冷无情。
"给我住嘴,你,你就不能安静一些吗,你姐姐都这样了,你还刺激她,你,你怎么这么冷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人性的东西,我打死你‐‐"妈妈冲到芳华身边,抓起芳华的衣领,"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
我一惊,立马冲过去,想拦住妈妈,却被萧栋给止住了,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我,如此近距离,连我们之间呼出的气息都可以感受得到,我这才发现,萧栋的脸上光溜溜的,哪里有半点毁容的痕迹,"你之前那条长长的伤疤呢,就是从眼角到下巴的,嗯?"
"别管你妈妈,这芳华确实该打,她做的事,错得太离谱了,你别拦着。"萧栋没理会我的话,反倒是说起了李芳华。
我突然记起了林媛,我盯着他,"那,那林媛呢?"
"死了。"他目光一黯,醇厚的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悲伤,整个人一下子就苍老好几岁。
"这么说,那天在筒子楼里的事都是真的?"我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眼神一闪,"你说的是哪次?"
"哪次?就是今天才发生的事啊。"我有点迷糊地问道。
"今天发生的事,嗯?今天人家筒子楼爆破,有几个钉子户死活赖着不走,在筒子楼里纵火示威,你说的就是这事?"萧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语气里尽是无奈。
"爆破,钉子户,纵火?这火不是刘慧丽放的吗,还有整栋楼就只住着他们一家,怎么会有钉子户呢?"我奇怪地问。
"走吧,先回家再说。"萧栋牵起我的手,眼神盯着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走吧,芬芳,跟妈妈一起回家。"不知什么时候妈妈突然冒出来,我抬头一看,她身后空空的,"芳华呢?"
"别提她,她先走了,乖,跟妈妈一起回家。"妈妈拉着我的手,扭头冲身后紧紧跟着的萧栋,"你们已经离婚了,李芬芳今后的事,不劳萧先生费心了。"
"离婚?什么时候,我怎么就不知道,不是说,今天上午八点去民政局么?"我恍惚地问妈妈,没想到话一出口,妈妈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她冲萧栋大嚷道,"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把我女儿害成这样的,都是你们!"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同一件事,我知道的跟他们知道的,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在一个点上,怎么可能,难道我真得了所谓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我挣脱开妈妈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拨开两条腿,果然,右小腿,还有脚掌上都打着纱布,动一动还疼得紧,看来筒子楼里的事真实发生过。
我盯着萧栋,"陈娉婷,张一炜呢?"
"陈娉婷现在在精神病院,张一炜么,算了,你就别问了。"萧栋扯了扯嘴角。
"芬芳,走,别跟他说话,他就是个骗子,走,别理他,咱们回家去。"妈妈硬拽着我,往前走。
我拍拍妈妈的肩,"妈,我有好多疑惑,现在想问清楚,您让我问清楚了,再走行吗?"
"可是‐‐"妈妈有点为难地看着我,眉头紧蹙。
"那就找个地方坐坐,我去取车。"萧栋提议道。
"走吧。"我拉着极其不情愿地妈妈,上了萧栋的车。
半个小时候,我们来到了一个农家土菜馆,萧栋显然对此很熟悉,冲服务员说了句,"老规矩",服务员微笑着点点头,不一会儿,桌子上就上满了菜,我望了望桌子上的菜,松仁玉米、五彩牛肉粒、辣子鸡、红烧狮子头,还有一个萝卜排骨汤,都是萧栋最拿手的菜。
我疑惑地瞟了眼他,"尝尝吧,妈,也尝尝。"萧栋含笑地望着我,说话间,我碗里已经被他夹得满满的,都是菜,妈妈沉着脸,把筷子在盘子上磕得啪啪响。
真是老小孩,我冲萧栋道,"去点几个素菜吧,妈吃不得这么多荤,她有糖尿病。"
"好。"萧栋起身,点点头。
"不用了,你们吃,这土菜馆是我老乡开的,我早几个老姐妹聊聊天,芬芳,把要问的,赶紧问完,记住你们现在离婚了,快三十的人了,别做些不该做的事。"妈妈这话虽是对我说,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萧栋。
"嗯,别走远了,待会给你电话。"我点点头,妈妈冷哼一声就出去了。
"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妈妈一走,我也懒得继续装冷静,冷冷地盯着萧栋,"你别告诉我,你,林方姐弟还有刘慧丽的事都是假的,包括杜泽辉的事,都是我妄想出来的,嗯?"
"芬芳,怎么说呢,你说的事,都发生过,只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现在的确是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跟你的好姐妹陈娉婷是一类的精神病,你目前比她稍微轻点,本来是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还是刘教授说情,允许你在家接受治疗,但前提是,你不要多想,尤其是纠结过往,保持心情愉快,懂么?"
"我得精神病?你蒙鬼呢,怎么可能,我只问你,今天在筒子楼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大声问道,声音一出,整个喧哗的饭馆,突然静下来了。
"小姐,这是公共场所,不能大事喧哗‐‐"服务员礼貌地说道。
"咦,是你,丫头,你怎么在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个长相端庄,身段婀娜的中年美妇正款款向我走来,是汪绮!
"呵呵,真巧,你也在这吃饭?"我寒暄道。
"不巧,我正是这家店的老板,天天在这。"她嘻哈道,眉眼弯弯十分开心,"这是你老公,嘿,一表人才,你们呀,还真般配,天生一对。"
"呵呵"我打哈哈道,这汪绮是故意的吧,没看见我和萧栋正别扭着,我随口捡了句话,"你很忙吧,都开了两个店,要不,你忙去吧。"
"不忙,我那个'客如归';在半年前就转给别人了,现在这家店也叫'客如归';,你们看到店名吗?"她大大咧咧地说着,自来熟地坐到了我身旁。
我心一慌,"半年前?我不是前两天才去你那吃的饭么?"
"前两天,是来我这吗,我估计太忙了没招呼道你,那正好,咱们今天在这好好喝点酒吧,说来,你老公还是我们这常客呢,刚才服务员跟我说,他呀,在我们这订菜订了十年,啧啧"
耳边还是汪绮的絮絮叨叨,我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里惶恐不已,看来,我的确是出了毛病,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半年前。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叫我死在了那年的夏天,那我会不会死在了半年前的秋天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