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细雨,小路泞泥,一辆小车掸开略带寒意的清晨雾气,跻身于这清凉的偏僻的犄角村庄里。
一别已是两月有余,慕言再度回到南村,望着眼前的这个熟悉的村子,他的眼中不由得带了点凄迷。
南村正在下雨,是那种无伤大雅的蒙蒙细雨,丝毫不影响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的作息。
路上不时有几个顽童结伴跑过,欢声笑语,他们的衣服上大多都沾了点新泥,却毫不在意,依旧不停的追逐嬉戏。
整个南村一片泥土的气息,偶也能闻到路边野花的淡淡香气,慕言带着三女下车,不自觉的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这些日子慕言也算走南闯北,诸多挑剔之下,还是觉得这里的空气最干净,也最熟悉!
阿狸她们紧随其后也轻轻的下了车,然后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村子。
阿狸毕竟来过一次,但也只是一夜就匆匆离开,时隔两月,再度相逢,竟觉仿若初见。
青竹和秦嫣然则是地地道道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时的观察着这村子的一切。
这,就是慕言从小生活的地方?
几个孩童自然注意到了慕言这里一男三女的奇怪组合,但他们年纪尚幼,还不清楚这种搭配会给大人带来什么样的视觉冲击。加上距离还有些远,只觉得男的有些熟悉,但那三名大姐姐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却也是个顶个的美丽。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孩童率先奔了过来,他这一跑,顿时引人注目,一众小伙伴们争相效仿,不多时,就有一群孩子朝着慕言奔来。
“你……你是慕言?”
走的近了,那孩童这才发现,为首的男人竟然是曾经的小霸王——慕言,登时嚇的倒退两步,却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狸三人。
这三位姐姐,真美!
这时,一众孩童也俱都围了上来,在离慕言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纷纷站定,既害怕的提防着慕言,又好奇的看着阿狸三人。
“慕言,这些孩子好像很怕你。”
秦嫣然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子们,自是没有错过他们看向慕言时眼底划过的一抹恐惧之色,不禁有些奇怪的出声问道。
慕言只得无奈的苦笑,他可从没有欺负过眼前的这些孩子,只是他的“恶名”实在太盛,怕是从小就被这些孩子的家长给当做了反面教材来讲。
耳濡目染之下,他在这群孩子心目中的形象可想而知,不说是洪水猛兽,怕也是恶名远扬了。
“他们怕我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慕言没有去解释什么,三女深知他的为人,自然没必要解释,跟这些孩子他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怕就怕吧,有自己这个反面教材制约,也不至于一个个肆无忌惮,变成了熊孩子。
这群孩子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南村里的大人们,见搬家两月余不曾出现过的慕言突然领着三个漂亮的女孩子回来,俱都大吃一惊,不明白慕言此时回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慕言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带着三女来到了自己小木屋的位置。
自小木屋被秦币炸毁之后,慕言就再没有管过这些废墟,本来他想,即便废墟中的一些家用物什还能用,被村民给拿走,碎木块也尽数当柴烧掉,总还会留下一些无丝毫用途的废品吧?
岂料如今一见,却早已是空空如也,甚至原本地基的位置都已填充好了土,上面已经萌发了不少的野草嫩芽。
“慕言,你走后,有个奇奇怪怪的人曾来咱们南村找你的亲人,自称是你的朋友,我们大家都感觉不对劲,所以在他走了之后,清理掉了你在南村生活过的痕迹,慕言,你不会怪我们吧?”
一位朴实的农村汉子见慕言对着小木屋的位置发呆,只当他心有不满,赶紧出声解释道。
奇怪的人?找自己的亲人?不用说,这是世家无疑了,无非是被自己干掉了好几波杀手,却伤不得自己分毫,想要从自己亲人这边下手找回场子吧。
慕言冷冷一笑,让他们找去吧,自己的亲人,不是早被他们给杀绝了吗?
见慕言神色诡异,那朴实汉子也不知还说什么好了,只得招来几个大汉,大伙商量一下,齐齐给慕言掏了一叠钞票:“慕言,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这些权当是给你的补偿吧!”
慕言看了看他们手中的钞票,只觉他们天性善良,明明帮了自己,却还是觉得对不住自己。当下便笑道:“叔,你们都拿着吧,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毕竟你们也是为我好。我今日回来,本来就是想要着手清理这些东西的,你们这也算是帮了我忙了,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听得慕言如此说,那几名大汉顿时摆了摆手,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又有一名稍年老一点的老汉突然出声问道:“慕言,林木匠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他与林木匠也算多年的好友,自然想问几句他的下落。
“他呀,他去了远方。”慕言神色微敛,轻声道。
要想在南村给林老头立衣冠冢,就不得不防备赵家再派人来。
以赵家的行事作风来看,挖坟什么的绝对是做的出来的,慕言可不会大张旗鼓的通知他们来挖,因此这件事只能隐晦进行。
“哦……”那老汉似有所悟,招呼着众人,蹒跚着走了,毕竟他们还有不少农活要忙。
慕言却是有些纠结了,为防止赵家的卑劣手段,他是无法给林老头立坟的,即便他悄无声息的做了一个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平地坟,也难保有一天不会被发现。
虽然只是个衣冠冢,但慕言还是不想让林老头受到打扰,尤其是赵家的打扰。
“慕言,爷爷生前最喜欢做什么?”阿狸似乎看出了慕言的顾忌。
“林老头……最喜欢在南塘看潮!”慕言眼睛一亮,突然明白了阿狸的意思,当下精神一震,笑着拉了拉阿狸的手,说道:“阿狸,谢谢你!”
阿狸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兴许是南村的生活太过压抑,林老头一直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在南塘看潮。
而每次看潮,他都会抽上很久的烟,从日出到日落,从朝阳到黄昏,也许,潮起潮落能压制他内心的不平吧。
慕言来到了林老头常坐的地方,看着潮水来往反复,一浪一浪的前赴后继,拍击在岸上,做出最顽强的碰撞。
它们嘶吼,它们不屈,它们坚韧,它们屡败屡战,它们毫不气馁。它们有着自己的骄傲,也有着自己的方向,慕言尽量还原着林老头当时的场景,感受着他的心境。
排山倒海,汹涌澎湃。
“爷爷!一路走好!”
慕言忽的明白了林之堂孤坐在这里的心境了,那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那是一种愈挫愈勇,永不言败的信心;那是一种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恒心!
只见他突然大叫一声,然后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隐匿戒指,然后投射到了海浪中。
他知道,林老头可能不太喜欢被土埋没,他只喜欢与海浪共舞!
他向往的是生命的流动,而不是死气沉沉的土壤。
那枚戒指伴随了林老头的一生,直到临死前才把它摘了下来,它见证了林老头的半生流离,也承载了林老头的全部希望,它是最合适的衣冠冢!
慕言回头望了望阿狸三人,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