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八荒中,唯有忘川是一块连康皓都无法探究到的地方。
兮容离开的第一天,谷南直接闯入康皓寝殿,问他,可否有什么办法能够为兮容聚魂?
康皓的回答是,无法。除非,上有兮容的一缕香魂存留与世间。
今日被凰儿一提醒,谷南倒是想起来,这六界之中,若是说有可能找到兮容散去的魂魄的地方,除了忘川尚有一丝希望,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地方。
去过一次忘川,再次来,格外的简单。谷南一路顺利的就进了忘川,却不想,整个忘川,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谷南黎樱剑出鞘,横扫四周,顿时,躲在地下的孤鬼便纷纷的被砍了出来。
“忘川七十二厉鬼?”
这些厉鬼若是对于一般人来说,那是挺麻烦,只是,今日他们的运气不大好,遇上的是谷南,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便纷纷又缩进了地下。
“谷南帝君当真能耐,是要将我忘川厉鬼赶尽杀绝吗?”
身后传来不善的声音,渐渐的,响起一道笛音,如泣如诉,幽怨至极。
谷南转过身,看着来人,轻声道:“你知道兮容的魂魄在哪,对不对?”
流枫摇摇头,嘲讽的笑道:“我说过,只有我能守护她,你不信,如今你倒是信了,可是容儿已经魂飞魄散了。怎么,现在你满意了?”
谷南嗖的一声闪了过去,出现在流枫的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危险的眯着眼睛,“告诉我。”
谷南的眼神过于凶狠,流枫只是一刹那的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冷冷的挣开谷南的束缚,道:“你这是求人吗?怎么,容儿好好的时候,你就必须要占有,如今容儿出事了,你就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吗?”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只想知道,怎么为她聚魂。”
“聚魂,好啊,聚魂,帝君啊帝君,你还真是有胆子说出来。早干什么去了?我就知道,容儿但凡有一日在神界,就早晚得去那个地方,如今好了,容儿死了,你们都满意了?什么神山的职责,不过是一群无能的神逃避自己的责任的借口!”
流枫情绪激动,灰色的眸子,在这片晦暗的地方,显得分外的阴森。
“告诉我,兮容的魂魄在哪里!”
谷南将手中的仍在地上,闭上眼,沉声问道。
流枫渐渐的归于平静,转过身,唤了句:“阙非。”
一个小男孩从忘川之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稚嫩的气息,眼眸纯净,一点都不像是这忘川的产物。神情姿态,竟有谷南有七分相似。
“阙非?”
谷南眉头紧蹙,看着孩童,不可置信的看着流枫。
“你将阙非藏在这里?”
“哈哈,藏?当年若不是我将他抚养与忘川之中,这个一出生本就该死的婴儿,还能长到这么大?”
流枫不屑的口气,把玩着尖锐的手指甲,看着谷南,讥讽的笑了笑,道:“你想要为容儿聚魂,其实不难,但是也难,看你的抉择。”
阙非乖巧的走到谷南身边,伸出手拉住谷南的衣角。
流枫脸上神情骤变,看着阙非,急忙道:“非儿,过来。”
阙非看了看谷南,又看了看流枫,摇摇头,认真的答道:“师傅,我想跟爹爹在一起。”
“你说什么?”
流枫的脑子顿时变得一片混乱,当年,我也是抛下他选择了谷南,如今,连我的孩子都选择谷南,这样的场面,是流枫所不曾想到的。他想着,只要阙非在他身边,就不会想着离开。没想到,不过是见了谷南一面,便念念不忘的要离开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你们这样会死的。怎么能不明白师傅的苦心呢?忘川多好,忘川一生无忧,师傅会保护你的,来,乖,过来,非儿。”
阙非却往谷南的身后缩了缩,没有走过去。
谷南拍了拍阙非的脑袋,柔声劝道:“乖,去师傅那里。”
阙非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念念不舍的朝着流枫走了过去。
流枫兴奋的一把将阙非揽入怀中,紧张的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不会抛弃师傅的,是吧?“
“师傅,怎么才能为娘亲聚魂?”
阙非回报住流枫,轻声贴着他的耳边,问道。
流枫的背一僵,深吸一口气,一把把阙非抱了起来,走到忘川边上,一股阴风吹过,却没有拂起水面半丝波纹。
“非儿,你看,这忘川里面,都是什么?”
阙非朝着水中看了眼,严肃道:“死去的那些记忆。”
“不,是念。”
流枫微微勾起唇,纠正道。
“念?”
阙非重复的呢喃了句,然后看着水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激动道:“记忆,是因念而存在。念若执着,既可为魂,若以血为引,渡其为魂,加之神力辅助,也不是不可聚回其他散掉的魂魄。”
“念?”
谷南闻言,急忙快步过来,看了眼忘川水面,低声呢喃道:“若是当真如此,忘川之中,可有兮容的念?”
“容儿的念?呵,谷南,也就只有你,万事大智,唯有情之一字,愚蠢至极!”
第一世,从忘川逃出去的兮容恋上了谷南历劫人界的肉身左思,抱怨而死。第二世,身为亡国公主,变成人质,却还是逃不过被万箭穿心的结局。兮容无念?兮容心中的不甘有多少?怎么会无念?
这些话流枫没有说出来,他也不愿意在阙非的面前说这些。
潦草一生,难得的认真对待一个人,能让她走进自己心里的人,却不想,竟是这种结局。
忘川川主又如何?感情的事情,既是勉强不得,那就,罢了吧。
“这忘川之中,有世间有所人的执念在其中,你若能找到兮容的念,我就告诉你,怎么聚魂。”
说吧,流枫抱着阙非转身离开。
忘川,无边无际,里面承载的满是那些亡人的记忆,要想找到兮容的念,犹如大海捞针。
阙非委屈的看着谷南,默默的趴在流枫肩头,看着谷南一点点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兮容的念?如何才能找到兮容的念?茫茫忘川,无边无际,找不到尽头,也找不到源头,如何去找?谷南头疼的皱起了眉,脑中一片混乱。
然而,更没让谷南想象到的是,脚下长出了一片片纯白的花,从花中爬出无数天蛇来,吐着鲜红的信子,每条蛇,都有几米长,越长越粗,朝着谷南游动过来。
“血蟒?”
谷南心中猛地一沉,眼中渐露杀气。传说中的血蟒,食人饮血,本是魔界的看门魔兽,因其过于凶狠,难以操纵,过于阴冷而被魔界鼻祖嫌恶,赶出魔界,不知去向。原来,竟是堕入了忘川之中来。
正在谷南沉思之际,几条巨蟒朝着他飞速的游动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把谷南吞入腹中。
鲜红的血液溅在纯白的花朵上,谷南垂下手,冷冷的扫了眼地上的残骸,轻哼道:“忘记说了,血蟒之王曾是我幼时的坐骑。”
地面突然裂了开来,分为两半,中间成了一道漆黑不见底的深渊,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谷南没有片刻犹豫,飞身跳了下去,消失地面。身边满是黑暗,看不见一丝东西。谷南双手合十,从掌中生出一道白色的光亮,顿时,身旁如同白昼一般,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谷南这才看清,周围,皆是怨气。怨气过重,遮住了周围的一切本应有的东西。黎樱剑突然从谷南的袖子中飞了出来,一下插入一旁的黑暗中。
谷南眼中闪着不明的光芒,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刚落,只见黑暗中突然射入一道淡紫色的光,划开了谷南身边的黑暗。
“谷南。”
一声轻轻的呼唤,犹如来自万里之外,又似尽在咫尺,伴随着淡紫色的光,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的走来,越来越近,水蓝色的一群格外的动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谷南脚步轻移,眼睛瞬间就湿润了,看着来人的方向,哽咽道:“兮容?”
对面不曾有半丝的回答,只是朝着身后退去,脸上的笑意逐渐变为憎恶,手中握着长剑,指着谷南,冷声道:“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走?为什么离开的是我一个人?你该来陪我的,该来的。”
声音狠厉,阴森,就像是来地狱,手中的剑也发出翁鸣,血滴从剑身上一滴一滴的滴了下来,消失在这片黑暗之中。
谷南闭上眼,从眼角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与血滴一起,消失在这黑暗之中。
睁开眼,一步步走进那道身影,脸上一片安静柔和,停在那人的剑前,一把握住那人手中的剑,狠狠的往自己的胸口一刺,红色的血液,湿透了谷南胸前的衣服。
“我来陪你,可好?”
剑与人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谷南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渐渐的陷入了一阵昏迷之中,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了有一缕红色的烟朝着他飘了过来,落在他的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