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或许是谷南表现的太过超脱,在起初,众神还认为只是谷南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愿承认,但是一个月后,众神发现,谷南依旧每日如常,钓鱼喂养血莲,喂养自己的儿子古莲。或者就是跑去找元始天尊下棋下个三天三夜知道元始天尊趴下,要么就是跑去西天佛祖那里讲佛。
一开始,凰儿也觉得,谷南只是还没有缓过来而已,但是当到了第一个七日轮回,兮容死去第四十九那日,众神都为兮容祈福,却唯独谷南,不见人影。
“兮容上神,以神山血脉,护我神界安宁,我等当以其为榜样,卫我神界,天下太平。”
神界上下,回荡着康皓的声音,所有神界的人,皆素服,许是神之誓言。
神山之上,凰儿背着双手,默默的看着离境的方向,缓缓的阖上了眼。
“你看见谷南帝君了么?”
清羽从而落下,眼睛红肿,像是刚才哭过一般。
凰儿睁开眼,看了眼清羽,手垂到身体两侧,问道:“众神不是齐聚天帝神殿了么?怎么,难道他没去?”
清羽摇摇头,哽咽道:“昨夜我为帝君准备今日的衣物的时候,帝君就说,为他准备紫色的衣物,一直到今日,都未曾见到帝君,我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就想着,来神山看看,不知道帝君在不在。”
清羽说完,突然盯着凰儿,之间凰儿今日难得的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劲装,头上银冠束起,眼眶有些发红,神色泱泱。
“你不是说,这辈子绝不穿素服吗?”
凰儿向来都习惯了穿金色红色的衣服,今日穿着素服,皆是因为我,神女兮容。
当日我与摇光从忘川回来之时,凰儿就猜到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决定来的这样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自己去了离境。他与谷南不同,凰儿心中难受,也定然会在人后痛苦,人前,他还是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凤尊。
“这辈子,我只穿这一次,兮容这个女人,要是敢说我这样穿不好看的话,我一定挖了她的双眼。”
凰儿紧握拳头,愤愤的看着天际,虽然他知道,天际再也不会出现我的身影。
清羽缓缓的垂眸,勾了勾唇角,“其实你心里很在意兮容姐姐的,对吗?”
凰儿的身影僵住,却没有回话,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
清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实你跟帝君一样,都很在意兮容姐姐,姐姐离开之后,我那日去寻你,看见你躲在血莲池边上哭,但是我不敢去叫你,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让我知道的时候再知道。”
耳边径自吹过一道风,很柔,像是一双女子的手,轻轻的拂过耳畔,痒痒的。
“我自知,无法与姐姐相比,你与姐姐,是上万年的交情,但是你知道吗,即使你爱的是姐姐,我也不会怪你,我会等。姐姐这样的女子,是值得很多人去爱的。”
清羽的声音很弱,有些哽咽。但是听着这话,更痛的却是凰儿。
凰儿猛地转过身,一把将清羽拥入怀中。“我从出生起,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兮容,那时她还很小,见到我,觉得我身上没有长毛,怕我冷,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上,后来我开始长毛了,她还是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后来,我与她定下血契,成为她的神宠,每日与她打打闹闹。兮容从小就与他人不同,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很多,打她主意的人也很多。于是我经常变化成兮容的样子出去惹祸,让其他人误以为神山兮容,不过是个喜欢玩闹的废物,这样,惦记她的人越来越少,她也就越来越安全。我想过,要是有一天兮容要去离境,我该怎么办?去离境,就意味着,死亡。可是,我还是无法阻止,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当年轻容失踪的时候,神山其实已经不稳,兮容自己爬到神山之巅,将自己的血注入其中,引出历任神山神女的灵出来助她稳住神山,神山一夜之间恢复原样,也不曾有人察觉,这一夜,神山经历了什么。只是,兮容却神力耗损,本是必死无疑,却因为体内的凤凰诀保住了一命。神界众神之力衰竭,皆因众神安逸,不顾修习,神界单凭几位上神撑着。所以我不喜与众神来往,兮容也因我不喜,所以与众神来往甚少。清羽,你可知,我对兮容的不是爱,而是疼。”
神山之上,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雪,比起以往任何一次的都要大,落在地上,树上,神殿之上,飘飘扬扬,瞬间就形成了一大片的银白。
清羽回报着凰儿,安慰的拍拍他的后背,柔声劝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
难怪平日里凰儿对谁都没好气,原来是因为这个。众神安逸,却将责任都堆积到了神山。只是,天帝康皓如今自身难保,只怕是更加的有心无力来改变这些。
“今日是兮容的七日轮回,谷南呢?他去哪里了?他不知道兮容最想看到的就是他吗?”
猛地,凰儿一把推开清羽,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朝着神殿后面奔去。
血莲池边,一男子垂钓,腿上趴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圆球,看不出是什么。
“爹爹,娘亲真的能看见我们吗?”
白萝卜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闭着眼睛认真垂钓的谷南,糯糯道。
谷南睁开眼,慈爱的扫了眼白萝卜,点点头,柔声道:“恩,一定可以的。”
“哦,那爹爹,你看莲儿将这些血莲护养的可好?”
谷南再次点头,脑中回想起当日,他也曾在这血莲池边,与我一同喂养血莲的画面。如今血莲池虽无我的血液喂养,却皆因白萝卜是我精气所化,倒也被喂养的极好,不曾枯萎。
“莲儿,你知道你娘亲最喜欢什么吗?”
谷南一把将白萝卜从腿上拎到自己的怀中,柔声问道。
“喜欢什么?谷南帝君,当真是悠闲啊,你还能像往常一样在这垂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声,不用回头,谷南也知道是谁来了。
凰儿一口火喷了过来,正对谷南的后脑勺。
“爹爹——“
白萝卜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谁知,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发生,谷南的身后突然升起一道水柱屏障,阻住了这道火。
”凰儿,你疯了!!!”
紧随其后跟过来的清羽急忙一把将凰儿拉开,火也随之熄灭,谷南依旧平静无波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钓竿,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乖,好好看着有没有鱼上钩。”
谷南拍了拍白萝卜圆滚滚的身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被无视的凰儿,本就心情不好,此时见谷南还是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眸瞬间变成猩红色,狠狠道:“这世上,今日谁不去为兮容祈福都可以,唯独你不行,难道她死了,你就不难受吗?谷南,枉费兮容这么爱你!”
一句话掷地,却没换来谷南的半句反驳。凰儿的怒气再次升级,清羽拉住他的手臂,乞求的看着凰儿。
凰儿犹豫了片刻,缓缓的将手覆上清羽的手,清羽嘴角正欲扬起,凰儿却一把捏住清羽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了下来。
“清羽,让我为兮容坐着最后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吧。”
清羽心里猛地一沉,冷声质问道:“那你要怎样?难道现在帝君哭的死去活来才是他应该有的表现?还是要让帝君陪兮容姐姐一块去死,这样我们才觉得是常理?”
凰儿的脚步停下,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猩红的眸子恢复常色,纠结的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清羽从身后走过来,一把从身后抱住凰儿,将手绕道凰儿的身体两侧,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血莲池边的香气似乎逐渐变得浓郁起来,明明是血莲,却无半丝的血腥之气,反倒能够让人心中变得平静下来。
”凰儿,你想想,要是帝君真的不伤心的话,何必要来神山?”
“我要听他自己说。”
凰儿打断清羽的话,一步步走向谷南,连他都身穿素服,谷南却穿着往日的浅紫色的衣袍,淡然的坐在那里垂钓!
“你就是这么来哀悼兮容的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谷南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的扭过头,直视着凰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日是她的七日轮回,第四十九日。”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能安心的在这里垂钓!”
凰儿看了眼谷南手中拿着的钓竿,一把夺了过来,手中升起一团火,将钓竿烧了个干干净净。
谷南捂住白萝卜的眼睛,柔声道:“乖乖睡一觉好吗?爹爹跟你凰哥哥有事情聊一下。”
白萝卜也十分懂事,自己缩成一团,钻到了谷南的怀中。
谷南抬眸,扫了眼凰儿身上的衣服,淡淡的道了句:“这件,不好看。红色适合你。”
“都他么的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穿什么!你知道兮容独自承受了多少么?你就这样看着她魂飞魄散?就这样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她心中希望的,是我好好的,希望我把莲儿照顾好,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否则,她又何必去离境承担一切!你可知,她为我下了神咒,此生,不死不伤,替她守护神界!众神祈福若是可以换回她的话,我宁愿天天祈福!”
一切都归于沉静了。
清羽红着眼眶站在后边,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皆是为了同一人,而失去理智大吵。她在谷南身边多年,何曾见过谷南大声说过话,只是如今,谷南过于平静的脸,遮住了他内心的悲伤。
这样的谷南,是他人所没见过的,这世上,怕是除了我,再也无人可以让谷南变成如今这样。
凰儿默默垂首,转过身,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走之前,他说:“你或许应该去忘川问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