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长发（上）

最后一次……

纪恒握着剪刀，出神地看着那落了一地的乌黑碎发，细细小小的。天不算晴朗，所以只是微微反着光罢了。

竟不知自己是怎样下的手。大姑娘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明明应该如释重负，纪恒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那种感觉，就像第一次帮寒减去长发时那样。

寒端坐在镜子前，眼睛不知是看着哪里，总之不会是镜子里。虽说每次剪发都坐在镜前，她却从来不会多看一眼。今天，她还是那样平静地坐在那儿，像极了一只没有生气的人偶，任由人摆弄。每次都是这样，当然，除了第一回。

纪恒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帮寒剪发的场景。忘不了那一地青丝过后，镜子里的寒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的样子。

那日寒为尹飞龙求情，情急说出自己愿意接手四方门，谁也没想到就成了真的。几年前的事情而已，想起来却觉得那么遥远又陌生。寒已经……和当时完全不同了。

“纪哥哥……”寒出现在纪恒面前的时候，披散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帮我剪了吧，越短越好。义父的考虑是对的，现在以一个女儿家的身份，确实很难服众。”

“大姑娘！”纪恒睁大眼睛，本能地摇着头。这怎么做得到？满脑子里都是寒长发的模样，一身学生打扮，单纯清秀，现在……要把她变成一个男人？这怎么可能？

“纪哥哥……”寒缓缓地坐了下来，盯着桌子上的镜子。院子里的风轻轻撩动着打湿的发丝。不知道寒为什么选了在院子里剪去长发，只是徒然觉得……伤怀。

“我都不犹豫了，你还在犹豫什么？”第一次，从寒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剪吧，想留总能留回来的。眼下不是可惜的时候。”

“是……”纪恒无奈地回了一声，生硬地举起了握着剪子的手。

纪恒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寒原先垂至腰间的长发被他一缕一缕地剪了下来，直到齐肩，齐耳，最后一点一点修成了不属于一个妙龄少女的模样。剪下的发丝散落在地上，寒的肩上，衣裙上，镜中的模样，寒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姑娘，就这样吧……”纪恒恍恍惚惚地放下了剪子。其实，又何尝忍心告诉寒，这就是她此后几年的模样？寒的样貌还是那样美，精致的五官，略有几分魅惑的眼神。可是今后，她再不是大姑娘，而是寒门主了。

“好，就这样……”寒平静地回答着，眼睛却不离镜中的自己。

一时间，应该很难接受吧……纪恒心想，连他也无法接受，何况是寒自己呢？

可是纪恒不敢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寒。

寒伸过手，之间轻轻触摸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像看着一副全然陌生的画像一般。

只是过了一会儿，寒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轻轻摇了摇嘴唇，毫无预兆的，一颗泪珠从眼里滑了下来……

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纪恒伸手轻轻掸去寒肩上散落的碎发。再也不曾剪下过当年那么长的头发，也不曾再看见寒对着失去长发的自己泣不成声。或许只是一次，寒就已经习惯了自己新的模样，新的身份。这就是寒，总是逞强到不容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甚至不容自己为同样的事情落第二次泪，可是心里究竟有多放不下，谁也不知道。

也许……寒是已经放下的，放不下的，只是纪恒自己罢了。

是这样吧，所以尹江才会叮嘱自己那一番话。（未完待续）